他说的这些话,只算说了一半又留了一半。那沈安是个大老粗,听了也浑没多想。
而做为兄弟历天佑,在听后却似乎若有所思地,默默点了下头。
其实,那张林对于完全还形同陌生人的杨林,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的防范之意。他虽从未出过远门,但对世道人心的险恶凶诈,却也所听甚多,不乏耳闻。
再加上这次出来,家里各人也没少因此谆谆警诫,要他一路之上务必多加谨慎,不要和不认识的人结伴同行,甚至都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他一则为人善良,宅心仁厚。二则太过单纯,涉世未深。三则拙于舌辩,毫无与人交往的酬应经验,以致竟然摆脱不了那杨林的自来熟式纠缠。
明知不可结交,偏生又无法可施,无力阻止。他本人也因此而倍感头疼,颇觉苦恼。
所以目前,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期待自己能够逐渐学会见机行事,应付自如。同时寄希望于那杨林不是坏人,能够与之一路同行,并最终和自己相安无事。
那张林怀着复杂的心情,找到了房间。他急急忙忙地走进房中,反手快速锁上了门。
随后点起灯盏,坐在桌子边,心中方暗暗松了口气。望着光焰昏暗的灯,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伤心往事来,双泪不禁已自默默地垂下两边腮。
这般默默地想着想着,更让自己陷入到思忆深处,顿时情难自控,伏在桌上发出低低的哭泣来。
虽则尽量饮气吞声,可眼泪却愈加如被打开了闸门的水,一发汹涌而滚湍急下不可收拾。
也不知这刻意隐忍压制着的饮泣到底持续了多久,张林猛然回过神来。
他想起这里可不再是家里了,一个人孤身出门在外,到处都能隐藏有别有用心的眼目,可别因此为人所趁。一定要十倍地小心谨慎,保护自己!
当下他急忙擦干泪水,努力使自己的悲伤心情松释一点,变得开朗一些。他强自挤出一缕笑容来,喃喃自语地说道,“那时候,又都是多么的好呀!”
没过多久,客栈的小二敲门送进来由店家免费提供给客人盥洗的热水。
张林道了谢。在送那小二出门时,却正好看见那杨林竟站在他房门前,正探头凝神,朝着这边张望谛听。
顿时之间,张林心里没有来的一阵慌张来袭。却也只好假装做没看见,连忙关上了门页。
慌手慌脚地洗罢脸后,他又泡完了脚。实在感到倦得不行了,他就将包裹压在枕下,仅脱掉长衣上床睡觉。
由于他不通世故,这些做法也都只是对家里人所教所嘱各项条款按部就班的一种认真履行。
但终究是单独一人首次出门在外,即便困倦已极躺到床上,想要立即睡着也是轻易不可得的。
张林闭目良久,偏偏却毫无睡意,不能入眠,便又将双目重新大大地睁着。
睖睁片刻,只觉倦意又浓,就重又阖上眼皮。
如此再三重复,越睡不着越想睡着,越想睡着却又越发睡不着。
听听窗外,都已隐约地传来了鸡啼声,张林此时情不得已,便咬牙发狠道:一定一定,要马上睡过去,要不明天可再没精力赶路了。
正自迷迷糊糊地立下即刻睡觉大誓,忽然间就嗅到了一股令人暖洋洋的、十分舒服的香甜气息。
这气息好闻而又似乎能令人心绪平宁。张林顿时喜出望外,并由此开始贪婪地呼吸不止。
于那一呼一吸间,只感到此时整个人,当真就如在软绵绵的许多云雾之上。恍恍惚惚,飘飘荡荡地,各种奇妙之状,不可表述。
而恰恰就在此刻,他又听得房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了。
本来门开既然无声,是听它不到的。可是张林此时此刻却确凿地听见了。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而且,他随后还看到一个人,就像一片叶子般地飘荡了进来!
张林大吃一惊,待要起床去加以阻挡,可是却竟然身子绵软,四肢更无丁点力气,挣不动分毫。
他不禁又急又怕,想大声地呼叫救命,但也根本就喊不出任何声音来。
那人此刻已径直走向张林的床前,冲他似乎别有用意的一笑,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
然后那厮不知从哪里取走了一样物事,转身就去到房门前,顺手闩上那道板门。
之后,那人又脚不点地也似地闪到窗前,打开窗户,回头冲着他摇了摇手,一低头间,人已钻出了窗子。
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就在外面将窗户拉上了。
那人闪出张林房间时,背上分明已自多出了一个包裹。
信手掂了掂,分量不轻。显然表示这趟收获颇丰,他不禁得意之极。当下把腰一挺,快步走到了围墙之下。
正待越墙而去,却只听上方传来一声脆声轻笑,
“光明正路你不走,却只顾三更半夜来爬墙头,敢情是吃饱了撑得慌么?”
那人循声猛抬头看时,只见在那墙上,正坐着一个女子,星月辉下,面目模糊,不知道究竟是何来历。
他却也不慌不忙,嘿地一声干笑,答言道,
“那你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如许深夜,骑在墙头却又是为何?”
那女子淡淡说道,
“我本为杀王焕徐京两老贼来此,不想竟意外邂逅了一名穿窬跳梁的小丑。”
她这话声虽清清浅浅,可听上去冷冰冰地,偏又似绝无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掺杂其间。
那人听后,却已深为骇然,忍不住退后半步道,
“你、你竟然……你就是那江南妖女慕容豹?”
直到此时,他方看清楚那女子身上的衣物,便即整个的一张上好豹皮。那豹尾松松地挽在腰间,俨然是一根腰带。
却听那女子说道,
“慕容豹倒让你猜对了。但那江南妖女四个字,却是那干无聊兼且无能之辈生造的凭空污蔑之词,我极不爱听。”
那人此时再定睛细看去,只见这女子,也不过才可可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适中,除却披着一张豹皮以外,毫无惊人之处。
像她这种气质容貌,日里走在大街上,甚至都丝毫惹不上任何人的眼目。
瞧这女子貌不惊人,年龄又不大,还能有些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那人一番仔细端详,打量揣测完毕,便自在心下里暗暗思想,忖度道:
可气那徐京、梅展等人行事浮夸,危言耸听。不知又是有何居心在在?
哼,恐怕是他们自己本领不济,因此便刻意吹捧敌人竟何等之厉害,好借此以抬高、彰显自己能耐。
那墙头女子见他忽然间闭口不言,可眼珠却在左左右右地滚动个不停,当即一笑道,
“看你也是个聪明的人,大约再不必要在我出言苦劝以后,方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吧?”
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生涩冷硬地反问道,
“那你认为我应该去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物归原主。”
那女子说道,
“那并非属于你的东西,你是打从哪里弄来的,就赶紧地给送回哪儿去。”
那人闻言,只觉如乍然听到天方夜谭,呵呵大笑道,
“真滑稽哈!你以为自己又是谁?你凭什么敢来用这种口气命令于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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