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稻草

作者: 仙落凡尘是为渣 | 来源:发表于2020-08-19 20:08 被阅读0次

            我们在星空下许愿地老天荒,我们在田野里相依酩酊大醉,我们跳入翻滚的江河随波逐流。我等云也等雨,等风也等你,我们始终在等,等一个对的人,等他把我们打捞上岸。如果你路过,一定要记得:你未来,我始终在等。

    果朵是我在一次拍摄活动中认识的朋友,她是一名模特,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那种。

    其实以她的条件成为一个模特是不够的,因为她身高只有165公分,脸部的线条也不够立体,隐约间的一丝婴儿肥更使她显得稚嫩。除了那看起来故作成熟的气质,我在她身上真找不到成为一个超模的潜质。她唯一占优势的地方就是年龄,她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真是一个奇妙的年纪,它恣意汪洋又步履维艰,它白衣飘飘又愁肠百结,它和风细雨,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最好的年龄,它又滂沱大雨,让一些稚嫩的肩膀随风沉浮。

    认识果朵是一个很巧合的过程。那次拍摄完毕,我们各自回家,等车的时候在站台碰上,她不说话,一个劲的看车号牌。由于地点比较偏僻,入了夜等车的人就少了,站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那杵着。

    她时不时的抬头,我出于好奇,忍不住问:“你老看站牌干嘛,它能有我好看?”

    她回过头,脸上有些不自然,说:“其实它是比你好看。”

    “什么?”我有被打击到,不敢置信的追问了一句。

    “我是说,我......,我忘了到哪站下了。”她也感到有些不太合适,随便找了个理由瞎掰。

    我说:“你住哪?”

    她打量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有点乐了:“嘿,我就那么看着不像一个好人?”

    她说:“这可难说,这世上披着羊皮的狼可多了,你脸上又没写着我是一个好人。”

    我果然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她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不过你看着也不像个坏人,你是我遇到的摄影师中唯一一个不主动搭讪女孩子的,而且整个活动中你都很少和别人说话,有点怪怪的,和我见过的其他摄影师不太一样。”

    我说:“拍摄太兰(难)了,没时间和你搭讪啊。”

    靠,一紧张又咬不准音了。

    她笑了:“你是南方人吧?”

    “湖蓝(南)的。”

    唉,她是故意的吧。

    她扑哧一笑,“其实你应该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总觉得你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嘟囔:“我技术不行就直说,何必这么打击人呢。”

    她没有回答我,从包里拿出烟点上。紧了紧衣服后,深深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我有点懵,其实从心底来说我是有点排斥女孩吸烟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吸烟的女孩破坏了女孩身上特有的柔弱美感。

    可果朵给我的感觉不同,她熟练的动作、沉醉的表情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性感给人一种很顺其自然的感觉。

    她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有些尴尬。她灭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突然开口,“我没有要打击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心性纯良的人。”

    被她莫名其妙的一夸,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也能被你看出来?其实我只是看到美女就会不自然的紧张。”

    说话间,有车过来,我这才想起扯得有点远了,只好又问:“诶,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呢?”

    她说:“我还得转地铁,找个有地铁的站下就行了。”

    果然是个谨小慎微的女孩。

    我张口说道:“哦,那简单,你在刘家窑下就行,直接转五号线。”

    她玩味的笑,“你就不想知道我住的具体地址?”

    我有点不知所以然,“啊?我知道你的具体地址干嘛?告诉你路线不就行了。”

    她说:“哦,你还真是.....,你是一个好人。”

    奶奶的,看来我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老子不需要集那么多的好人卡啊,我又不召唤神龙。

    后来相互介绍过几次活,一来二去的倒和她成了好朋友。没事的时候大家就聚在一起,烧烤、街拍、逛公园玩的不亦乐乎。

    慢慢的我发现,其实果朵也不太爱说话,很多时候她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抽烟或者是发呆,一点都不像其他的模特们那么活泼。

    有次我跟她聊天,“你说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凉,不乐乐呵呵的,整天瞎琢磨啥呢?”

    果朵苦笑一下,“没什么,想一想明天应该去哪挣钱呢?”

    我皱眉,“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屁孩,怎么净往钱眼里钻?”

    她将烟圈吐我脸上,“因为我缺钱啊。”

    我无语,半晌才说,“我不但缺钱,我还缺女人。”

    这个时候她就会骂我,“靠,有贼心没贼胆的胆小鬼。”

    果朵好像经常没钱,她来北京两年,大大小小的活都接,有的时候一些费力不讨好的外出拍摄完全可以拒绝,自己留出时间休息一下,她却能屁颠屁颠的跑大半个中国只为了挣一场走秀的钱。更奇怪的地方是我根本没见她花过什么钱,她的钱却莫名其妙的没了。

    在接了一个大活之后我问她,“小果朵啊,这次挣大发了吧,是不是应该请我去吃个法国大餐啊。”问这个问题之前,我已经煮了三天的挂面。

    果朵说:“法国大餐有什么好吃的啊,我们吃美国大餐吧。”

    我立刻两眼发光,“好啊,好啊。吃什么样的美国大餐呢?”

    果朵奸笑,“肯德基和麦当劳你选一个吧。”

    我哀嚎,“我靠,你简直毫无人性。”

    果朵使劲抽了口烟(我发现她闲下来的时候几乎烟不离口,小小年纪就成了一杆大烟枪),“法国大餐有什么好吃的啊,死贵又吃不饱,肯德基和麦当劳随你怎么吃,我管饱。”

    我败下阵来,语气柔和的问,“果朵啊,你干嘛这么拼命的挣钱,而且也没见你穿的好点(我亲眼见过她将一双打折的耐克鞋穿了三个月),吃的好点,你挣那么多钱干嘛用啊。”

    果朵沉默,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直到被烟呛到浑身发颤,我才看到她的眼角有泪光闪过。

    我慌了手脚,连忙问道:“怎么了?”

    果朵摇摇头,稍显稚气的脸掩藏在若隐若现的烟雾中。

    我说:“你年纪这么小,应该在学校好好念书,顺便找个奶油小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才是王道。在外面这么辛苦干嘛不回去呢?”

    果朵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无比绝望的说道:“我大概永远回不去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哀伤、孤苦、无助、绝望,还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接过果朵手中的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浓郁的烟雾混合着悲伤呛的胸口隐隐发疼,我忽然间模糊了双眼,如果我都能感到心疼,那果朵又该有多疼。

    我没问果朵原因,大概她也不希望我这个陌生人随随便便的闯入她的过往。

    她不说,我不问,我等她,等她哪天能倘然的面对,等她能够放下所有的防备,等她带我一起走进只属于她的过去。

    她不愿意说,我愿意等。

    只因她最后笑着跟我说了一句,“走过那么多阴雨天,最后还能遇到你们,让我觉得原来我不止一个人。”

    我亲爱的果朵,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那些你不愿说出口的悲伤和苦难,我们和你一起好好珍藏,等到你足够强大了,我们再一起把它翻出来放在阳光底下好好曝晒,那时的你一定会轻装上路、阳光满地,再也不会独自一个人盘旋在阴雨天中。现在,就让我化作一束光待在你身旁,在你孤独的时候,给你我所有温暖。

    春节之后,果朵搬家,由于她身上的钱不够,我支援了她五千。她接过钱的时候说,“你就不怕我携款私逃啊。”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如果五千块就能让你携款私逃的话,我会很庆幸,因为如此低的代价便能让我识别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觉得是值得的。这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

    果朵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今天不走,是因为砝码不够,曾经有个人为我付出了所有,最后我却让他输的一无所有。”

    我说:“那时的你一定很绝望。”

    果朵挤出一张难看的笑脸:“哪有那么多的绝望,只是当时活的有点艰难而已啊。”

    活的有点艰难,果朵举重若轻的说出这六个字,却将我所有的坚强击的粉碎。

    新的一年,果朵变得更加忙碌,每次打电话不是在走秀就是在当模特,约了她三四次,最后都以有安排而无法赴约。

    再一次被她拒绝之后我开玩笑似的问她:“果朵啊,你说你这么需要钱,干嘛不找个男朋友和你一起打拼呢,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来钱快吧。”

    果朵在电话那头抱怨:“我到哪去找这么个冤大头男朋友去啊,要不你先试着做做我男朋友?”

    我瞬间有了挖个坑自己往里跳的感觉,“我......我......。”

    果朵说:“好啦,就知道你没这个胆,你个胆小鬼,别说你不喜欢老娘,就算你喜欢老娘,老娘也看不上你。我果朵爱的男人可是要斗得过流氓耍得了帅,当得了奴才哄得了孩。你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我气不过,“我看你找个二哈(哈士奇)比较合适。”

    她说:“你给我滚。”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手机有短消息提示,是果朵发来的,她说:金子,其实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我想请你做我一辈子的朋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一辈子永远不分开。到老了,我还能看着你难看的脸说,看,我们不曾辜负岁月,所以也未曾被岁月辜负。那时的你一定会拄着拐杖酸里酸气的说,友谊天长地久。

    我回:那我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她回:我就赖上你了,哼。

    我最后回:如你所愿。

    再一次见到果朵,是在四月底的凌晨两点,而这一次,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下和明明灭灭的灯火中,果朵向我讲述了她波澜壮阔的过去。

    事情是这样的,那夜凌晨十二点,果朵给我打电话,说她刚下飞机,本来是要回住的地方的,可是却把钥匙给落在了拍摄现场,有家不能归的果朵又不想住宾馆,因为太浪费钱。思来想去决定到我这借宿一晚,她觉得反正我的沙发空着也是浪费,不如便宜一下她。

    等她到我住的地方的时候,快要凌晨两点,我将她行李扛进家门,她一路喋喋不休的说,我在沙发上睡一下就好,不会太耽误你的。

    我知道她是因为打扰我休息了而有点内疚,可我还是说道:“要么你今晚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要么你现在就给我滚蛋。”

    她更加不安:“可是,可是......。”

    我说:“没什么可是的,我等会打个地铺,这种天气睡沙发容易感冒。”

    看她还要说什么,我抢先说道:“你先去洗漱一下,这个点才下飞机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煮面。”

    见我态度坚决,她只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洗漱间。

    吃面的时候,我给她倒了点红酒,因为家里实在是没什么能喝的了。看她吃的开心,我问她:“你就这么放心大胆的奔我这来了,不怕我睡觉的时候兽性大发将你玷污了?”

    她喝了一大口酒,笃定的说道:“你不会。”

    我笑着说:“那可不一定,你长得这么人家人爱,妖见妖嗨的,我他喵的可是雄性激素最旺的时候。”

    果朵放下酒杯,将睡衣一撩,说:“老娘将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他么的竟然想上我。来吧,谁躲谁是孙子。”

    她胸前白花花的肉脯晃的我眩晕,我拿起抱枕砸她,“你想得美,吃我的喝我的,还想睡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果朵重新穿好睡衣,不屑的说:“哼,就你这胆小鬼还想调戏老娘,再练个两年再说吧,老娘见过两条腿的禽兽比你见过四条腿的狗都多。”

    我冷笑一声:“当初刚见面的时候这么谨慎,现在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果朵擦擦嘴巴,打了个饱嗝,说:“没办法,在北京这种地方,又是从事我们这个行业,我要是对谁都掏心掏肺的话,估计最后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也就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啊,老娘才敢靠近。”

    “靠,真是上辈子挖了你祖坟了,这辈子认识你这么个玩意。”我气呼呼的起身,把她面前的碗筷收拾干净,放回厨房。她在我身后笑的花枝乱颤,打翻了空着的酒杯。

    等我一切弄利索走进卧室的时候,果朵一手端着红酒一手夹着烟趴在阳台上正在沉思,连我进去都没注意到。

    我不解的问道:“大半夜的还不睡觉,想什么呢。”

    果朵侧过身来,脸色绯红的笑道:“吃的太饱了睡不着,吹吹风,顺便看看平时没时间欣赏的大北京。”

    都说好花看到半开时,好酒喝到微醺后,喝了一点点酒的果朵,在卸去了一脸的妆容后,好看到令人窒息,那忽闪忽灭的香烟又恰到好处的给她增添了一丝诱人的柔情。

    我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扔给她,说:“夜晚天气凉,又下了雨,你还是披个衣服吧,到头来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她接过衣服披在了肩上,继续抽着手里的烟,然后把手里的酒杯递到了我手里,示意我喝了它。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过于压抑。于是仰头将剩下的红酒喝到见底,轻轻的问道:“果朵,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果朵转过头来,直直的看了我半天,最后在我快要忍不住的情况下她才苦笑一声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去吧。”

    于是,在那个夜晚,在我租住的阳台上,我有幸听到了关于果朵的所有过去。

    果朵告诉我,在四年之前,那时的她还是一个会为第二天声乐考试而发愁的高二学生,是一个生活在不算富裕却充满宠爱家庭的小公主,是一个下了课会偷偷的牵着男朋友的手到处晃荡的小叛逆。

    她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努力考上一所音乐学院,然后和男朋友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最后结婚生子做一个令人羡慕的美女辣妈。

    说到这,果朵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轻松的笑容从嘴角笑到眉眼,很难从果朵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我有些微醉。

    她把烟点上,继续讲接下来的故事。她说,如果命运不给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的话,她今天也会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学生呢。

    高二第二学期,一向疼爱她的爸爸突然变得非常虚弱和消瘦,常常见他一个人无精打采的瞌睡。到医院一通检查之后,果朵感觉天要塌了,因为爸爸的症状和尿毒症的症状越来越相似。

    最后去省城医院复查,结果出来以后让果朵的家庭瞬间蒙上一层阴影。尿毒症早期几个刺眼的字眼一下子就将果朵击倒在地,她说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只知道这个病可能会让她心爱的爸爸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果朵说,我们总是期盼所有的离别都能重逢,可有的离别却是一别此生,生生不见。

    她不想失去爸爸,更不想自己温馨的家从此变得支离破碎。

    后来,一次次的透析和化疗很快让这个脆弱的家庭不堪重负。望着日渐艰难的母亲和开始绝望的父亲,果朵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她决定退学去打工,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父亲的治疗费用。

    可是年少的她却无法找到一个能录用她的公司,而且一般的工作也无法挣到足够的钱来支付父亲的所有医疗开支。

    一番寻找之后,果朵最后被一家模特公司录取,从礼仪和平面模特做起,工资还算可观,重要的是弹性的工作制还能让她有时间来照顾父亲。

    就这样过了有大半年,果朵在医院和工作场地之间来回奔波,用她那不算有力的双手去挽救她虚弱不堪的爸爸。

    但是,透析和化疗的手段没能阻挡住病症的恶化,长期的治疗让她父亲原本浓密的头发变得越来越稀疏,更加可怕的是如果不能换肾的话,这样的治疗效果几乎只能做到延长她爸爸的死亡时间,可是要找到合适的肾源又比死亡容易多少呢。

    就在死神将果朵的希望一步步踩在脚下的时候,医院通知他们,半个月后,医院会有一个适合她爸爸的肾源,不过,最后成功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而且,所有的费用加起来高达八十万。这个高昂的天文数字让果朵感到窒息,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又能到哪去凑出这么一笔巨款。

    果朵和妈妈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也只凑够了三十万的费用,实在是把能想到的、能借到的都借遍了。在果朵为剩下的费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她模特公司的一个朋友向她出了一个主意,如果果朵愿意的话,可以找他们公司的经理试试。当然,这个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向号称‘摧花手’的经理开口。

    一个星期过去,面对巨大的费用缺口,果朵还是毫无办法,而父亲渐渐失去神色的眼睛终于让果朵迈出了艰难的一步。

    经理办公室里,果朵异常平静的说出了来意。经理神色平常的坐在办公椅上盯着果朵足足看了五分钟。

    在她准备退出办公室另想办法的时候,经理才慢悠悠的开口:“果朵啊,我们模特公司也不是开善堂的,你张口就要五十万,即使对于公司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果朵抿着嘴,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她太清楚想要得到这五十万有多难。

    看她不说话,经理继续开口;“我知道你也实在是有困难才会来找我,当然,我要是使使劲,五十万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经理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最近公司出了点事情,如果你愿意帮公司一个忙的话,公司还是会很感激你的,那时候我再借给你五十万,相信公司其他人也说不出个一二。”

    果朵疑惑的看着经理,她并不清楚以她的能力能帮上公司什么忙。经理见她不明白,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上次XX市的活动你还记得吧,那天最大的头对你挺有兴趣,如果你愿意陪他几天的话,我想不管对你还是对公司,都会有莫大的好处的。只要你能牺牲一点点,这五十万公司可以直接给你而不只是借。”

    果朵怔住,这件事和她急需的五十万比起来好像确实轻而易举,可她还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啊,让她如何做出这个千难万难的选择?

    经理见她被吓住,循循善诱的说:“你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公司有多少人盼着这个机会,你要是错过了,这五十万可就装进了别人的口袋。”

    面对经理的紧逼,果朵艰难开口:“给我两天时间,我考虑一下。”

    见果朵没有立马答应下来,经理轻轻叹了叹气:“好吧,我给你两天时间,但是,两天之后,你要还不答应的话,我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果朵点头,逃也似的跑出了办公室,她实在害怕自己下一秒就答应了他。

    听到这里,我迫不及待的问果朵,“你答应了?”

    果朵惨笑,反问道:“我有得选吗?从我踏入他的办公室开始,一切就命中注定了。”

    我的心沉入谷底,年少的果朵,她当时做出这个决定该有多艰难,那时候的她一定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吧。

    果朵又倒了一大杯酒,喝掉一半之后讲接下来的故事。

    她说,如果不是想到自己男朋友的话,她或许当场就答应了经理。她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一个安排,仅仅是因为自己多出一丝的美貌,便要承担这份难以承受的苦难吗?

    说到男朋友,果朵脸上多了一份怀恋的微笑。她说那个时候的男朋友对她特别特别的好,除了父亲以外,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果朵最好的一个男人。

    果朵说你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不停的对你说我爱你我爱你,也许有一天你就麻木了,甚至会因此心烦。

    可是如果一个男人让你觉得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一点点,那你一定会迷恋上这种感觉,并且会不知不觉的有一种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想法,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果朵的男朋友就是这样的人,每天都会用比前一天多一点的爱去温暖她。不管学习有多苦,专业课有多无聊,学校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他总是能想到各种各样的办法让果朵过的快乐。

    果朵说,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除了猪以外,便是她了。猪除了负责吃饭、睡觉之外,还得负责养一身肥膘,而她只要负责每天让她男朋友好好疼爱就好。

    她说,自从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之后,她就没有想过未来,因为她知道,不管什么样的未来,他的计划里一定都会有自己。

    可是,爸爸生病之后,她就知道她可能没办法待在他的计划里了,而这一次的事情更是让她意识到,他以后的未来,无论她付出多大的努力,她都没法跟他一起去了。

    所以她跟他提分手,用最狠心的方式。

    电话那头是绝望的求饶,“朵朵,为什么?你可是我的一切,没有了你我怎么活?”

    果朵紧咬嘴唇,“我说我现在需要五十万,你能给吗?”

    她多希望那头说我有,你要的我可以给,可现实是“朵朵,我......,我现在没法给你五十万,但以后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果朵冷笑,“连现在都给不了,谁又能相信你许诺的未来?对不起,你给的未来,我等候不起。”

    果朵挂断电话,哭的伤心欲绝,眼泪怎么也流不完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说那一刻她多么想打过去跟他说这只是个玩笑啊,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流着泪的往前走,边走边回头。

    果朵说,和他提分手的时候,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淋淋雨,放在火上烤一烤,然后再过一遍油锅,最后重新塞进自己的身体,从此一个人行尸走肉般的面对所有,即使再大的悲伤,也很少流泪,因为心已死。

    她说,阿等,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让人变得一无所有,而比这更痛苦的事,那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制造这份痛苦而你却无能为力。

    男朋友不甘心,跑过去找她。

    果朵冷冰冰的甩开牵着她的手,“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走吧。”

    男孩苦着脸,脸色凝重而悲伤,“不可能,我知道你是因为伯父的病才要跟我说分手,其实你还爱我的对不对?伯父的手术费用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哪里是什么还爱,是一直都很爱。可是就是因为很爱你,所以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果朵说,“就算爱有什么用?值五十万吗?在金钱面前它一文不值。”

    男孩痛苦万分,“你就那么需要钱吗?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去偷我去抢,我拼了命也要给你凑足五十万。”

        果朵嗤笑,“你以为我会要你这样得来的钱吗?你别作践自己,那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你还是走吧,不值得。”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那么努力的去爱,更不值得你付出一切。

    男孩说,“不,我哪也不去,我就待在你身边,除了你,哪还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果朵终于无能为力,最后闭上眼说道:“你别这么幼稚了好不好?我真的很累了,我爸爸病了,我要照顾他,我妈妈心力憔悴,也需要我的照看。如果你真的还爱我,你就好好的回去上你的学,好好的考大学,而不是和我纠缠不清。以后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我们会和彼此走的越来越远。”

    男孩说:“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他们,我可以不考大学。”

    果朵说:“你?凭什么?我未来的老公?他们未来的女婿?你现在连一分钱都没有,还想和我有未来?你连个大学都不考,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在一起?”

    男孩被果朵连珠似的发问逼的无以应答,只能边流着泪边说,“可我真的很爱你。”

    果朵依旧冷笑,“生活光有爱是不够的,走吧。”

    男孩站着不动。

    果朵终于动怒,“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做就能解决问题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完完全全就是我的累赘,我不要你了,我要抛弃你了。你到底要连累我到什么时候?”

    果朵说她从来没有和他生过这么大的气,这么歇斯底里、这么狠心决绝。她说那时候一定把他吓住了吧,曾经那么用心去爱的人,竟然这样对他,可是,她真的不想他用自己的人生为她的苦难买单。

    男孩终于含泪转身,“你不要我了,我走就是,何必这么嫌弃我,毕竟你曾爱过我。”

    果朵心如刀绞,却依旧冷冷的说:“以后别再来找我。”

    男孩脚步一顿,“知道了。”

    她说:“是永远。”

    男孩缓慢的点了点头,一点点的下去,又一点点的抬起,“你当真狠心。”然后便狂奔而去。

    他终于失去了她,她终于失去了他。

    果朵流着泪笑着说:“金子,你知道吗,一个落水的人,在落水的那一刻,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紧紧的抓住可以救你一命的那根稻草,其他的你来不及想,也来不及犹豫,一犹豫,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一犹豫,这个世界便是你的坟场,将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统统埋葬,所以你只能牢牢的抓住那唯一的稻草,然后不管不顾的等待命运的宣判。”

    经理的那五十万便是唯一能救果朵的那根稻草,她选择了它,便注定要失去他。

    两天后,果朵再次踏入经理的办公室,不等经理开口,果朵便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经理不置可否,“说说看。”

    果朵说:“第一,这笔钱算我借公司的,以后我会还。第二,事成之后,我会离开公司,欠的钱我会一点点打到公司账上。第三,事后,任何人都不得纠缠于我。”

    经理可惜的说:“何必呢,你待在公司不是更好吗?”

    果朵没有回他,看她如此坚持,经理只好说道:“好,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我就答应你。”

    就这样,一切尘埃落定。

    后来,果朵爸爸的手术成功,等到病情稍微稳定了,果朵便离开了公司,离开了家来到北京打拼,这一走就是三年。

    我问她:“其实你可以不还这笔钱的,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她说:“不还?那我付出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么点代价了。再说,或许这样能让我对他的亏欠少一点。”

    我又问:“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她沉默了许久才说:“找他?以什么样的名义?又有什么资格呢?金子,你不曾深爱过一个人,不懂什么是用情至深,当初我选择残忍的离开,就注定无法从头再来,我回不去的。”

    我沉默不语,其实,我懂,如果不曾见过你,我以为不离不弃、钟爱一生才算用情至深,可见了你,我才明白,情深何须久伴,厚爱不必多言。

    等到烟火清凉,我问果朵:“你后悔吗?”

    果朵没有马上回答,重新点了烟吸上才说:“不说后悔那是假的,可我不后悔我的选择,就算回到当初,我依然选择现在的答案。”

    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手术失败了,你会后悔吗?”

    果朵明显浑身一颤,无比平静的说道:“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

    “我知道,这样做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可是遇到我,只能说是他的不幸吧。我没法放弃我的父亲,我只能放弃他。”

    残存的灯火打在果朵的脸上,连它都懂得的她的悲伤,照亮了滑过她脸庞的星光。

    他是何其幸运,曾有个女孩如此的用力爱过他。只是后来生活让她别无选择,她只好转身,不是她不爱了,正是因为爱,所以她不得不独自离开。

    聊到凌晨四点,果朵终于带着满身疲倦睡着。她蜷缩着双腿,双手在胸前握拳,细蹙的眉头在睡梦中缓缓舒展。也许只有在卸下了一身的坚强之后,她才会像个孩子般睡得如此安稳。

    我喜欢你,如果不是别无选择,然而正是无从选择,才会让喜欢变得如此喜欢。

    或许对于果朵来说,喜欢这两个字显得有些单薄。

    我这次收留她所带来的后果,就是从此以后,只要遇到我俩都很熟的朋友,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宣告我睡过她,常常弄得我苦不堪言。被她逼急了我就会说,明明是你把我睡了好不好?你老这样我以后怎么找老婆?

    她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呦,是谁当初硬要我上他床的?是谁连哄带骗的知道了我所有事情?你找不找得到老婆关我什么事情,反正老娘又不会嫁给你。

    我无语凝噎,两行清泪祭奠自己曾经傻逼的行为,恶狠狠的对果朵说,你若安好,我TM得孤独终老。

    再后来聊天的时候,我问果朵:“既然如此,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果朵答:“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过我欠的钱就快还完了。”果朵如释重负的说。

    “那有时间找个男朋友吧。”我说。

    “再说吧,我不想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还欠着一个人。”果朵说。“而且,我有你们这些家伙,日子过的算不上幸福,却也温暖。”

    我没有答话,爱情的世界里,谁又能欠得了谁呢,所有的亏欠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里的阴差阳错。果朵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觉得欠了就要还,没有对错,不在乎时间的长短,是不是有意义。

    所以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亏欠,如果她总是不顾一切的去偿还,不是她真的欠了太多,只是因为爱的太深。

    从泥泞路里走出来的女孩,还能微笑的拥抱这个世界,我想她迟早会被这个世界拥抱。

    亲爱的果朵,本以为是我去温暖你,没想到是你照亮了我。

    果朵说,一个落水的人,在落水的那一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紧紧的抓住可以救命的那根稻草,其他的来不及想,也来不及犹豫,一犹豫,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一犹豫,这个世界便是一座巨大坟场,将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统统埋葬,所以你只能牢牢的抓住那唯一的稻草,然后不管不顾的等待命运的宣判。

    她没死,却成了他葬在心里的亡人,遗留给他的,除了遥不可及的曾经和触手可及的回忆,便是那她曾给予的温暖都被她一点一滴抽离。爱情里,谁不是谁唯一的救命稻草,谁离开了,另一个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溺而亡。

    我们曾许诺,永远不分开,一辈子天荒地老,不是我们怕分离,而是你一走,我真的会死。

    世事艰难,愿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稻草,一辈子待在他身旁,陪他度过所有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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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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