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赌不赌?
不曾知晓世上也有这样的爱情,那是别人眼里的青梅竹马,却荒诞到走不出年少幼稚的心性,他们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以伤害为名,狠狠地爱,放纵地爱,真实地爱。这样的爱情,是蜜汁,也是鸩酒,自始至终,难逃一个赌约。
塞缪尔之作,《两小无猜》。
故事从一个阴暗的夜晚开始,一口新砌的水泥井,印有木马的铁盒子安静地躺在上面,井下埋葬着一对爱人,朱利安和苏菲。在这里,电影仿佛小说那样,分为了三个篇章——
赌局篇
朱利安是个清秀的小男孩,但十分调皮捣蛋,他有一个病重在床的母亲,和一个脾气暴戾的父亲。某一天上学的路上,他看见了一脸倔强站在街中心的苏菲,苏菲有波兰血统,老是被同学们嘲笑。朱利安把他心爱的木马铁盒给了苏菲,并且使坏对付了那些欺负苏菲的人。游戏就这样开始了,苏菲提出任何事,朱利安做到了就拿回铁盒,再换他提出要求,苏菲去做。同样调皮捣蛋的两人,真是一拍即合,颇有知音之感。
苏菲在老师提问时故意答一些下流字眼,朱利安偷偷递给她铁盒,两人一起被带去了校长室。校长在进行批评时,苏菲和朱利安打赌,于是朱利安在校长面前小便,完成了赌约、两人一起参加苏菲姐姐的婚礼,躲在放蛋糕的桌子下,朱利安说他长大了想做一个暴君,苏菲则说她长大了想成为布丁蛋糕。两人看见新娘新郎亲吻,努力尝试靠近,试了一下后苏菲摇摇头说,还是当朋友比较好。她一直都是酷酷的小女生,朱利安与她相比,更像个幼稚的、正常的小男生。
我很喜欢朱利安和他母亲相处时的感觉,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无条件的爱。朱利安抱着宝贝盒子出门的时候,她会喃喃自语,他才是她唯一的宝贝。她不顾病重虚弱,放学后和儿子亲昵打闹,撑起笑容跟他讲故事,在儿子讲起苏菲眼睛发光的时候,她狡黠一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和别人打赌吗,十足一个可爱的母亲。她弥留之际,朱利安在病床前,守着她,一张又一张地画画,跳格子,小男孩用祈祷一般的口气说,我跳两格,妈妈的病就好了,跳三格,她就陪我回家过生日,跳四格,她晚上就康复回家。应该说,电影的格局其实有些瑕疵,有些手法略显粗糙,可是在小孩子的童年时,那些很细节的表现,让人觉得特别有感情,看过一遍又一遍,越来越心酸,虽说故事的主线不在此,但是不经意之间真的触到了人心,导演若是拍人性,应当是个中翘楚。
母亲的葬礼上,众来宾都是一脸肃穆沉重,苏菲却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戴着花环,穿着鲜艳的红色衣裙,微笑着唱玫瑰人生,她故意的样子,逗笑了朱利安。朱利安的父亲请苏菲陪着他,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分别脚对着脚,小声地聊天,苏菲十分强硬,不准朱利安去她家里。那天,两人睡醒,时光就过去了10年,他们长大了。
复仇篇
长大后的朱利安俨然一副花花公子样,油嘴滑舌,性格轻浮。而苏菲却还是小女孩那时的性子,特立独行、直率干脆,会内衣外穿地参加函数考试的口试。两人依旧延续着儿时的赌约游戏,这次是赌朱利安能不能拿到一个美女的耳环。朱利安费尽心思拿到后显摆给苏菲,苏菲则嬉笑着把它们踢进了下水道,之后两人又赌,故意扇体育老师的耳光。诚如朱利安说的那样,小时候做这种事是调皮,长大后做就是变态了。我不是很喜欢这时候的他们俩,太轻狂也太荒唐,不过他们之间的爱情本来就是很荒诞的,这段时间的表现倒也符合人设。
两人在街上打闹,苏菲对朱利安说,吻我,赌不赌。朱利安吻了她,他们很混蛋地站在小轿车顶接吻,朱利安轻声说,我赌。苏菲却色变,她问朱利安这对他来说是否只是一场游戏,朱利安不安地说是你先开始打的赌。苏菲扭头就走,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爱上朱利安了。朱利安只将她的话视为游戏,苏菲先动心,所以她先输了。朱利安在她家门口向她道歉,倔强的苏菲让他滚,还扔下了铁盒子。可是她又后悔了,精心打扮一番之后决定告诉朱利安她原谅她。
图书馆里,苏菲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对着面前的人说,说她不敢先说爱,因为怕朱利安只会当成一个游戏。等于在告白的苏菲,发现眼前听她说了这么多的人并不是朱利安,她认错了人。可是我们却知道了她的心意,朱利安不知,之前他被父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要他端正态度,因此朱利安面对苏菲时很冷淡,还说一年后再见。苏菲对面前的男孩失望,走出图书馆,朱利安却又追了出来,两人彼此讥讽了几句。
朱利安真的是看起来是十分真诚的样子,可这个样子的他,却用他自以为的理解一次次地伤害苏菲,明明是故意看起来却是无意,面上看起来难过,其实心里大约在为自己扳回一局而窃喜吧。他的确是幼稚到了极点,可是也无情到了极点。这段关系中,朱利安不知不觉占据了上风,苏菲看似能够轻易撩拨他,但是,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朱利安。我说过,苏菲先动心,所以她先输。
四年后,朱利安去找了苏菲。苏菲在咖啡店做侍应生,她面对着朱利安,不看他,手上动作却飞快。朱利安则一直很有耐心,很好脾气,甚至有些宠溺,苏菲说不喜欢他的裤子配皮鞋,他立刻脱掉了裤子皮鞋。两人在咖啡店外呆了好几个小时,朱利安最终打动了苏菲,带她一起赴晚宴。晚宴灯火昏黄,气氛浪漫,两人一直含笑说着话。其实这里他们的神情很值得玩味。苏菲脸上的神情是一种预感,而朱利安的目光则一直流连在苏菲脸上,一时间很是暧昧。
朱利安举杯,说,敬此刻,敬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他说他要结婚了,问苏菲答不答应。苏菲笑,说为什么要我答应。朱利安说,我需要你。他把有两个钻戒的盒子放在苏菲手心,要她帮他保管到结婚那天。苏菲点点头。朱利安高兴地站起来,说你答应了。他凑过来亲亲苏菲的脸颊,带着一种恶毒又甜蜜的笑意,说,谢谢你,做我的证婚人。苏菲脸上残留的笑容,变成了不敢置信。他拉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着和那天苏菲去图书馆找他时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朱利安脸上不再有笑容,他认真地看着苏菲,说那件衣服是他送她的。你曾说我永远不能伤害你,我可以,朱利安一字一句道。苏菲眼睛里全是恨意。
朱利安的婚礼,苏菲穿着漂亮的裙子,高傲地坐下。在朱利安要说出“我愿意”的时候,她把木马铁盒滚到了他的脚下。朱利安几番结舌,他们儿时曾有赌约,苏菲赌朱利安在他的婚礼上对新娘说“不”。苏菲起身,快速地对朱利安说,你失去母亲后至今迷失,找不到自我——话堪堪说出,朱利安父亲已是暴怒,他压抑着对朱利安说,我受够你的嘲弄。这时的朱利安,十分无奈,父亲早已对他与苏菲的牵扯心生不满,一旁的新娘一脸被羞辱的表情,而苏菲,她站在原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朱利安把苏菲带到一处地方,用丝带蒙住了她的眼睛,沉默地听着苏菲的道歉和解释,一直不发一言。直到苏菲听见远方传来鸣笛声。那时苏菲站在铁轨正中间,身后,一列火车向她驶来。朱利安扭头不看她,说,你下地狱吧。苏菲冷漠地说,可以,你陪我。我们十年不要见面,我赌。她捧着铁盒走了,不曾回头。
他们果真不再见面,朱利安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过自己的生活,活成儿时希望的那样,一个暴君。没有苏菲,就没有游戏,也就没有生存的意义。对朱利安来说,生活本身的模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幻想,他本就是依赖幻想直至上瘾的人,苏菲满足他,因此他念念不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爱情近乎病态,刺激才是终极目的,爱情只是达到刺激的一种手段。因此我也很难想清楚,朱利安到底爱不爱苏菲,他诚然是很爱自己,爱到自私,爱到无情,可是最后他却愿意和苏菲一起在爱情中死去。情之一字,果真难说啊。
在电影的最后一个篇章“女神篇”里,朱利安接到苏菲的邀请,却发现她设计自己,只给了自己一分钟的时间逃走,他们在一分钟内对视彼此,笑得非常迷人。逃跑过程中,朱利安受了伤,苏菲心惊,赶到医院,看见朱利安安排的假人,伤得近乎毁容,她悲伤万分地离开医院,朱利安则乐到像个小孩。她骗他,他骗她,一对冤家。
电影的最后,是一场瓢泼大雨。朱利安和苏菲在雨中看着彼此,无视身边各自妻子丈夫的目光,他们仿若游戏半生终找到意义一般,拥抱对方。然后对视着,笑着,在水泥井底,任水泥没过了他们的头顶。伴随着爱情,伴随着赌约,他们会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朱利安或许是真爱着苏菲的吧,因为玫瑰人生是这样唱的——
当他拥我入怀
低声对我说话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后来,有一对老年夫妇,重复了当初朱利安和苏菲的故事。
后来,十年不见的朱利安吻了苏菲。
后来,四年不见的朱利安吻了苏菲。
后来,大学时的朱利安吻了苏菲。
后来,孩童时的朱利安吻了苏菲。
那有什么要紧呢,他们永远是朱利安和苏菲,永远是两小无猜的朱利安和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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