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之迷惘
“发展规划部”的主任室里，凌冬晨正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不如说是研究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主任。这个主任不像是个主任：他大概有三十六七岁，瘦瘦小小的，估计在南方也只能算是个小男人。他穿着一件浅蓝色休闲上衣，看起来料子还不错，只是穿在他身上略大，显得有些滑稽。他的脸很小，颧骨很高，一副大大的金丝边眼镜占据了大半个脸，那厚厚的镜片后面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正透过镜片流露出一种和善的目光，这让凌冬晨多少有些心慰。现在，这双眼睛也在研究着面前的凌冬晨。
凌冬晨今天穿了一套干净的牛仔装，这使得她显得学生气比较浓：她身材匀称，个头约有一米六五，浓眉大眼，留着一头很精神的短发。乍一看，有些像男孩子，仔细看，却又不像：她的脸很白净，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关系，略微带些粉红；她长着一张鹅蛋脸，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婴儿肥：有点小肉肉却不显胖，嘴角微微有些上翘；不施粉黛的脸上透着一股不谙世故的天真。她并不漂亮，放到人群中也很普通，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澈得让人不忍欺骗，现在这双眼中正述说着几分好奇、几分憧憬、几分不安……
路明远叹了口气——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仔！本来路明远是带着一肚子气的：接收这个新人他是不情愿的——专业不对口，奈何上面硬安排塞进来……他本想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女孩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路明远摇了摇头：“凌冬晨，以后就叫你小凌吧。欢迎你加入我们发展规划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明远，是这个部门的主任。你叫我路老师就行了。”
凌冬晨终于舒了口气，说了声：“路老师，您好。”
“咱们公司的情况，你了解多少？”见凌冬晨摇头，路明远接着说道：“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咱们公司的主导产品是空气净化系统，主要用于工业环境处理，这种产品是我们公司总经理彭云展发明的实用新型专利。公司有员工200多人，虽说不大，但效益还是很可观的。公司的管理制度非常严格，但是公司也非常重视人才。小凌，你刚参加工作，有些事还要慢慢来。公司本来一直打算成立对外贸易部，由于没有适当的进出口渠道就耽到这儿了，我知道你是英语专业的毕业生，既然你到了发展规划部，就先在这里锻炼锻炼吧，你刚刚走向社会，要学的还多着呢。”
凌冬晨还是有些迷惑，她看了看路明远，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句：“路老师，那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路明远显得有些尴尬，但他马上恢复了平静，“这样吧，你就负责信息的搜集和整理。”说着，他递过来一沓摘录本和一大堆报纸，“把你认为有用的信息摘抄到这个本子上，这些是《实用信息日报》，也是你主要的信息来源。现在我们到办公室去吧。”
凌冬晨跟随路明远来到发展规划部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宽敞：左边靠墙一排有三张办公桌，右边靠墙有一张电脑桌，电脑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路明远走到最后一张办公桌前，“小凌，这就是你的办公桌，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发展规划部的成员。这位是林沁云，我们《鹏展报》的编辑。这位是我们发展规划部新来的成员，凌冬晨。”
林沁云很大方的伸出手，“你好，以后叫我林姐就行了。”
“林姐，你好。”凌冬辰一边握手一边想：没想到鹏展公司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女职员，林沁云的脸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好像一位歌星：对了，像那个台湾歌星“伊能静”。哪位男士要是娶了她，一定幸福死了。
凌冬晨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说笑的声音，又传来一阵跑步声，凌冬晨不禁好奇起来，是哪位居然在办公室这样严肃的场所如此无礼？正在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位女士，只见她一头黄黄的像是略微烫过的长发，大概是刚刚跑过的缘故，显得有些乱。她的脸很白，是外国人的那种白。可她的模样却不像外国人：眼睛、鼻子、嘴巴说不出有什么不好，可搭配到这张脸上就是不舒服。她现在抬起头，看见了凌冬晨。这时，凌冬辰看见了她额上的抬头纹--- 对了，她的脸就象刚出生的婴儿，好像她从刚出生就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变过似的。凌冬辰猜她大概有三十四、五岁。这时，那人说话了：“你就是新来的吧，你好，我叫吴月，你叫我吴姐好了。”凌冬晨见吴月如此爽快，忙说：“吴姐，你好，我叫凌冬晨。”路明远在旁边笑道：“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吴月是我们公司的老职员了，也是我的得力助手，现在负责公司的广告、策划工作。”凌冬晨点了点头，她真希望有一天路明远也能这样向别人介绍自己。
“现在，介绍完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路明远说着，转头看了一下凌冬晨，“你先熟悉熟悉业务，有什么不懂的问问两位姐姐。”杜明远又看了看林沁云和吴月“你们两位，有空多帮助帮助小妹妹。”“小凌，你刚来，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好了，我手头还有点事，先过去了，记得有事找我。”路明远说完，匆匆走出办公室。
凌冬晨看到吴月对着杜明远的后背在做鬼脸，她不禁笑了，看来这人还真有趣。“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是对的。
吴月一转头，看见了凌冬晨，笑了笑说：“别看他在你面前一本正经的，其实路老师开起玩笑来可逗了。对了，你刚毕业吧？哪里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你是西苑大学老师的家属吗？”
凌冬晨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我是××外语学院毕业的，学的是外贸英语专业，你说的西苑大学老师家属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西苑大学老师的家属就不能到这里工作吗？”
吴月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西苑大学老师家属在这里工作的太多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是学外贸英语的，怎么会到我们发展规划部来呢？”
“路老师说让我锻炼锻炼。”
“那路老师现在让你做什么？”
“我负责信息的搜集和整理。”凌冬晨看了一眼那堆报纸。
吴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便埋头她自己的工作了。
凌冬晨就这样开始了她第一天的工作。没有激动，没有欣喜，她很平静，平静得自己都难以置信。她很认真地翻着报纸，摘抄自己认为有用的信息。虽然这与她想象的不同，但她想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一定要努力做要最好。
几天下来，她的摘录本已经是厚厚的一大本了，鹏展公司的人她也认识了不少。她的日记本上又多了一项内容——人物速写。例如：“杜老师—— 一只滑稽的小耗子；林沁云 ——一只美丽的小狐狸；吴月——一只多嘴的八哥；赵姐—— 一只圆滑的企鹅；蒋姐——一只忙碌的蜜蜂……”孟乔看到这里时，笑嘻嘻的问她：“敢情这鹏展公司都成动物园了，这位赵姐是什么人物？”“她呀，是财务部长，可滑头呢，一接到税务局的电话，就让我们说她不在。”“那蒋姐呢？”“她是我们公司的勤杂工……”
日子一天天过去，凌冬晨原来的那种工作激情渐渐变得淡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她所有的努力到最后都是徒劳。她把摘抄的信息用电脑打印成简报的形式，名字叫做《信息快报》，一共打印了10份，每个办公室都送去了一份，可是过了好长时间，一点反馈都没有。这是她的第一份简报，从内容到版面设计，都是她的构思她的心血，而他们竟熟视无睹！包括路老师在内，没有人说一句—— 哪怕是提提意见也好。她受伤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第一次觉得这办公室好冷……
这天，她坐在办公室里打字，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初冬时节，尽管办公室里点着电暖风（由于暖气不热），她还是冷得直打寒战。没办法，她走到电暖风旁，搓了搓手，方觉有一丝暖意。这时，忽然一个饭盒伸了过来，她一惊，同时耳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吓着你了吧，我热一下饭盒。”凌冬晨仔细看了一下这人，原来是对面财务科的会计纪亭峰。第一次看到他时，凌冬晨觉得他人长得挺可笑：他既不亭亭玉立，也不魁梧如山峰——严重的名不符实。他大概有二十五、六岁，黑黑的、瘦瘦的，个子约1.68米左右，他的头发总是乱乱的，好像爱因斯坦。明明长着一双小眼睛，上面却挂着一副大大的黑边眼镜。最好笑的是他的门牙有些向外翘，一笑起来门牙就不甘寂寞地展露风采，再加上他孩童般天真的表情，就更加觉得他有趣。想到这里，凌冬晨不禁笑了，说：“原来是你，吓了我一跳。”纪亭峰也笑了，“哦，是吗？”突然，饭盒从他手上掉到了地上，“瞧我，真笨，连饭盒也放不好。”凌冬晨想：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忙伸出手，“我来帮你。”“谢谢你”，纪亭峰看着凌冬晨把饭盒放好，说：“刚才在想什么呢？连我走过来都没看到。”“没想什么。”凌冬晨笑得有些不自然。纪亭峰站了起来，走到电脑前，说：“你会打字？”凌冬晨也走过去，“嗯，在学校的时候学过一些，已经快忘了，没事练习练习。”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惊了他似的。纪亭峰研究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最近也没什么事，就练习练习打字？”凌冬晨点了点头，不由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见她这样，纪亭峰忙说：“刚来时都是这样，别着急，慢慢就好了。”
凌冬晨的心里激动极了，上班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关心安慰她。她真想与他说说这些天憋在心中的话，可是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转，终于没有说出口。毕竟这是单位，不是学校。面前这个人对自己而言还是个“陌生人”。凌冬晨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些，她望着纪亭峰说：“是吗，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纪亭峰看着凌冬晨那双噙着泪光的大眼睛，想起了自家的小妹，忙说：“是呀，那时候，我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真的吗？”纪亭峰想起刚来鹏展公司时的情景，不由笑了笑，露出他那可爱的牙齿：“那时候，鹏展公司的办公室是整个一间大屋，中间是用屏风隔开的。而且财务部离总经理办公室很近，这边咳嗽一声，那边都能听到。我们天天提心吊胆地工作，生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到凌冬晨笑了，纪亭峰不知怎么也觉得很开心，“怎么样，比你现在惨多了吧？”这时，走廊里传来一声，“纪亭峰，电话！”纪亭峰忙说：“我去接个电话，我就在对面，有事儿找我！”话音未落，人已出了办公室。
这天晚上，凌冬晨的“人物速写”中，又多了一只“可爱的小鼹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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