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27(雾里前尘上)

作者: 往事煮茶 | 来源:发表于2019-04-01 08:45 被阅读2次

  木菩心来过,再出雾阵毫不费劲。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逸仙山,没有急着上,回身坐了下来,眼睛盯着眼前虚无发呆。

  

  迷雾虽说惑心,但昨天探底时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困扰,只是一踏进山那血雨便跟刀子一样剜了下来,寻引盘又出问题,指针转得像陀螺。

  

  木菩心退出在雾里转了几圈,日落西山也没找到阵眼,怕离开太久顾夜二人生疑,只得做了个记号返回,只等再来时想法三人同进同出。

  然后夜泽两脚就把阵触发了。

  

  念及自己上神境的修为便能让雾阵无法生效,顾渊夜泽都是仙尊,怎么也不该有问题。吼了几声几声没人应,木菩心就自己出了阵。

  她等了一会,背后的血雨噼里啪啦砸在林间,木菩心指尖点着膝盖,秀挺眉毛越拧越紧,终于耐不住性子起身再进雾阵。

  

  迷雾一如既往的浓重,木菩心把脖子上的银线拨拉出来,划破中指将血抹在蛟龙角上面,闭眼念了几句诀,再睁眼时身边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这是哪儿?

  

  木菩心站在深渊边上,环顾了遍四周奇形怪状的山峰,正要把视线转回深渊之中时又看到了个纤瘦的白衣少年,身形莫名熟悉。

  他背着木菩心,朝着深渊三步一跪拜,直到最后伏在深渊边上双手撑地,单薄肩背抖得厉害。

  

  不多时身形又散去,重凝在远处又朝渊边跪拜而来,如此重复几次,木菩心终于站不住了,飞到跪拜的少年面前。

  等他抬头时,木菩心偏着头看了一眼,呼吸都滞住了。

  

  少年身材修长,肤色白皙,眉眼无比精致,眼眶通红,挺直鼻梁下一双薄唇几乎要咬出血,被肤色一衬更显我见犹怜。

  

  尽管瞬间认出这是小时候的顾渊,木菩心看到他这副委屈样,第一眼还是恨不得把袖子撸起来把他抱在怀里哄哄这可怜见儿的。

  

  眼见小顾渊又叩到了悬崖边埋着头抽泣,木菩心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终于伸手去轻拍他肩:“顾渊?”

  

  手却扑了个空。

  

  木菩心诧异地看着自己穿过小顾渊身体的手,再试了几下还是没效用,反观顾渊已经又回到了原地开始重复叩首的动作。

  记忆里在天上听到过的那些关于顾渊的流言终于被唤醒,木菩心看了深渊一眼,默不作声地划破自己手掌,用力一按,泛着金光的血液瞬间溢满掌心。

  

  她走到少年顾渊身边,在他张掌欲拜时一把拉住了他:“离鞍仙尊!”

  

  一声怒喝响彻脑海,顾渊眼神茫然了片刻,低头看向鲜血淋漓的掌心。

  木菩心看着瞬间恢复成年模样的顾渊,心里舒了口气,笑道:“没事了?”

  

  顾渊没说话,摊开木菩心的手掌看了一眼,手上凝气注入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手掌慢慢愈合,见顾渊提着袖子要给她擦血时木菩心制止了他:“这个不用,”她反手又握住顾渊,“我先带你出去。”

  

  顾渊跟着她踏了一步,身边场景如飞灰般湮灭,浓雾再度蔓延,顾渊连木菩心也看不清了,只有掌心传来的温热黏腻让他知道这人还在。

  

  可还是心慌。

  

  顾渊道:“菩心?”

  “嗯,我在呢。”木菩心声音从耳侧传来,同时捏了捏他的手掌,“别怕,我带你出去。”

  她这么说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某个时刻身边的浓雾尽数散去,顾渊嗅到股血腥味,抬头便是林深草高的逸仙山,以及上面的瓢泼血雨。

  木菩心把他牵到一处石板坐好,松开他的手道:“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回去找夜泽。”

  

  顾渊站起来:“我陪着你。”

  木菩心又把他按下去:“不用,这雾阵祸心,我无牵无挂它奈何不了我。”

  

  她虽说的隐晦,但顾渊还是意会到了潜意思。想到之前的场景,他眸子暗了暗,点点头,翻手拿出根墨色簪子,严肃地给木菩心戴上。

  “去吧。”他说。

  

  木菩心也没多问,猜到是什么护身法器,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顾渊看着木菩心走几步后身影突兀消失,盯着那一片虚空动也不动。

  

  木菩心在浓雾里立了片刻,翻手掏出一锭银子。

  在浮津的时候闹了出穷鬼的笑话,夜泽阔气地要给她三五万两银子,木菩心再三推脱,最后收下了十两。

  

  这大概是她身上唯一一样能与夜泽沾边的东西了。

  

  夜泽在阵里呆的时间太久了,木菩心恐生变故,也不敢懈怠,当即凝精汇神手上结印,再睁眼时眼前景色也发生了变化。

  与顾渊心魔所在的奇幻场地不同,夜泽这儿青山绿水,茅屋林立,她立在袅袅炊烟中,迷茫了好一会儿才被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吸引住。

  

  “石四娃,男孩胯,赛妲己,胜四丫,真是闭月又羞花!”

  

  河边小木桥上,三五个七八岁的男娃女娃聚在一起,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谣。木菩心以为是夸哪个俊俏姑娘的,直到某个大点的男娃从地上挖了团泥巴朝对面砸去:“石四娃,怎么不吭声啊?”

  

  那团泥巴没入快半丈高的草丛,半晌草被拨开,露出一张被泥糊了额的脸庞。

  即便穿着粗布衣裳,脸上还有泥水下落,第一眼木菩心还是被惊艳到了。

  

  霜雪为肌玉作骨,烟眉水目绛珠唇。

  木菩心一直都知道夜泽相貌好,但还是第一次如此感叹这人真是生错了性别。

  

  只是这个时候的夜泽并没有如今的风流放浪,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时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孩群,拳头握了又松,最后只是抬手擦去额头的泥,在野草上揩了揩,便低头继续割起来。

  

  这副死沉沉的模样让孩子们意兴阑珊,不多时便念着打油诗蹦哒开了。

  夜泽把最后一拢草摁进背篓,看了眼天色,用绳子捆好便背起有大半个他高的背篓摇摇晃晃往村舍走。

  

  木菩心手上精血还在,结印结到一半却住了手。她很清楚这是夜泽的过去,也是他的心魔,应该早些召他出来才对。

  但莫名的,想起临下界时司命的话。

  

  “此次下界,你会遇到一个有缘人。”

  木菩心懵懂道:“哪种缘?”

  司命一笑:“命定之缘,遇后便知。”

  

  夜泽平时嘻嘻哈哈,好似没心没肺,事实上最难亲近,对顾渊要好一些,对她却真是难以捉摸。

  这么多日子处下来,她对夜泽了解依旧浅薄。

  

  我就看看,一有不对,马上拉他出来。

  木菩心心怀鬼胎,收了手跟在他后面回了村落。

  

  夜泽回到几间破旧土屋,把背篓放下后也没休息,把草分了三份,一抱喂猪一抱喂牛,又把剩下的细细剁碎,丢进大锅和着粗糠兑水煮着,趁着空档舀了米淘净放进锅里熬粥,熄了大灶的火舀起草糠浆糊去喂鸡。

  

  接下来的时间里,夜泽撸起袖子开始打理家里其他杂务,卡着空隙时不时走到灶台前搅动一下锅,待到粥好后他从老坛子里夹了把泡白菜切好,又洗了几个红薯蒸着,迟疑了片刻拣了块生的塞进嘴里,往锅底掺足了水后抱着满满一盆衣物去了河边。

  

  浣衣回来时家里就多了两男一女,正端着碗喝粥,见了夜泽也没招呼,反倒是夜泽乖乖地一一叫过。

  “爹,二娘,二哥。”

  

  没人应他。

  夜泽像是习以为常,只是垂着眼把衣服一一晾好,直到挂满两排长衣杆。

  他回到灶屋,锅里已经没剩多少粥,夜泽端着碗舀,他爹就开口了:“你少喝点,给老二留着,他要下地干活,不比你一天到晚闲着。”

  

  这人虽然是他爹,但长相实在相差甚远,生得五大三粗,脸上满是庄稼人的黝黑风霜。

  夜泽应了一声,木勺又往下偏了偏,最后端着小半碗粥坐到了门边,没有上桌。

  

  木菩心看着他袖口处磨白补丁透出来的尖锐腕骨,把手背在身后,头也低了下来。

  

  木菩心原以为这个家对夜泽只是冷淡,没曾想却是难以容忍的地步。夜泽给他爹打的洗脚水或许烫了点,男人瞬间暴怒,一脚将蹲在旁边的夜泽踹翻在地:“狗畜生!想烫死你老子!”

  

  这话骂得蹊跷,偏偏还没人觉得不对,他那苦瓜脸的后娘尖酸刻薄道:“看看他这副鬼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你那个短命的婆娘都没这副脸蛋吧!呵呵。”

  

  夜泽他爹闻言脸更难看了。

  夜泽似乎有点失措了,一边小声道“我不是”,一边慌乱粗笨地往桶里加水。

  

  他二哥模样倒是与他爹差的不多,咬着地瓜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不是什么,男生女相招灾殃,母亲,大姐三弟,不都是让你克死的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挖两锄头就开喘,你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种阴阳怪气里,夜泽被他爹摁着用细长竹条抽了一顿。

  夜泽衣服颜色深,木菩心只从他迟缓不少的行动里猜测情况不太妙,直到他回到自己房里嘶着气脱下衣衫,瘦弱脊背上是一道道渗着血珠的鞭痕,细看还有不少旧伤痕。

  

  他拧了片湿帕子皱着眉擦背,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夜泽瞬间收手回身,他那个苦瓜脸的二娘鬼鬼祟祟地进来,一见他脸上就挤出了点别有意味的笑,同时摇了摇手里的瓶子:“疼不疼啊,我来给你上点药。”

  

  她怎么还带变脸的?

  

  木菩心疑惑着,夜泽却立马地穿上外衫,退后几步:“多谢二娘,我不疼,二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爹爹——”

  “你怎么老给脸不要脸?!”女人突然发难,冲上来一把攥住夜泽的肩膀,夜泽这个时候大概十二三岁,但长得挺快,甚至比他二娘还隐隐约约高了一点。

  

  他似乎十分别扭,又不好挣开,只得小幅度地挣着。

  女人越抓越紧,脸上的表情癫狂得让木菩心看不懂,只不过没让她疑惑太久,那女人强拗着夜泽的脖子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木菩心眼都要瞪出来了。

  

  夜泽脸色又羞又怒,竟然真的发力把她推了开:“二娘!”他声音都在发抖,却还强压着怒气,“我是你的继子!”

  

  女人还不依不饶,又蹭了过去:“我也没比你大几岁,你以为我年前为什么要嫁给老石?你都推了半年了——”

  夜泽气得哆嗦:“你住口!简直,简直不知廉耻!”

  

  女人脸上也白一阵青一阵的,最后冷笑一声把瓶子摔碎到地上,转身走了。

  夜泽看着淌了一地的药汁,沉默地扫干净后别上门熄了灯。

  

  第二天夜泽起来时天上还是黑的,他摸着黑张罗好了早饭,却还是被他爹扇了一巴掌。

  “昨晚偷的药呢?”他怒到。

  

  夜泽看了眼不远处笑容刻薄的女人,低头道:“打碎了。”

  

  又是清脆的巴掌声。

  

  三人离开后夜泽才伸手擦了擦溢血的嘴角,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背着竹篓出了门。

  

  这样沉郁的生活日复一日,不久后村里就出了件事儿,仙门尘光宗三年一度招新招到了村子,家里有小孩的都洗刷了换上干净衣服去赌运气。夜泽本来没兴趣凑那热闹,背着猪草路过时却被叫住了:“诶!你,背着背篼那个,过来!”

  

  他愣了一下,回头指指自己:“我?”

  

  叫他的男人相貌堂堂,看着二十岁出头,身着洁白剑袍,头戴玉冠,在一群褴褛布衣中显得遗世清远。

  

  在看清夜泽全脸的时候,他的眼睛眯了一下,脸上透出点良善的笑意,向他招手:“对,就是你,过来我给你摸摸骨。”

  

  这一摸就摸出了仙根。

  

  男人自称胡岩,是尘光宗的大弟子,亲自领着夜泽回到他的家,铺天盖地吹嘘夜泽资质不凡,若是修仙必能有所成,把夜泽家里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在他拿出了十两银子后他爹立马喜笑颜开地接过,甚至难得对夜泽和颜悦色:“去了仙门要争气点,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

  

  夜泽重重地点头,脸色都有些泛红,胡岩甚至东西都没让他收拾就把他领走了。

  

  他的兴奋几乎溢于言表,在被带着御剑飞行时达到了巅峰,木菩心却觉得不对劲。测命看相的本事司命教过,她一眼就看出现在的夜泽仙根虽有,但资质实在普通,甚至比不过胡岩,开灵窍都难,怎么能成仙?

  

  这个胡岩,肯定有其他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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