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叔丁)
吃肉包子,还是吃素包子,这是个问题 吃肉包子,还是吃素包子,这是个问题包子好吃,面难发。小时候母亲发面,面肥一直养在面盆里。面肥发面费时长,发好还需揉入面碱去酸味儿,碱揉得不匀,蒸好的包子馒头就会黄一块白一片的。来加拿大后学用干酵母发面,不得要领,许多时候掀开蒸锅,眼睁睁看着一锅白白胖胖的包子瞬间像被吸走魂魄似地瘦成皮包骨。后来偶遇面包机这个发面神器,只需一小时就功德圆满,感叹相见恨晚。再后来面包机积劳成疾,辞职不干了,但先生厨艺小宇宙大爆发,有一天尝试全手工干酵母发面成功,蒸出包子的松软竟然超过面包机发面。
上海人延用古语,喊包子为馒头,北方人心里明白,馒头和包子天壤之别。这个不同不在包子皮上的褶皱,虽然名店名包的褶皱都严守如信仰一般的规矩。比方上海南翔小笼馒头(包)要掐十四个皱,天津狗不理包子要掐十八个褶。包子和馒头的真正区别,自然是在有馅儿没馅儿上,这好比识人,徒有其表就是个绣花枕头。那么,是吃肉馅儿好,还是吃素馅儿好呢?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肉包富含蛋白质,既鲜美又健体,食肉之人当然毫无疑问想吃肉包。包子是发面,肉馅儿不能太大,也不能像饺子那样打太多油水,不然蒸出来就从杨玉环瘦成了赵飞燕。江南有以少发酵的紧酵小笼包,有不发酵的“提起像灯笼,放下像菊花”的灌汤包,馅儿虽不小,却不是我心中丰满的肉包子模样。这些以瘦肉加肉皮冻凝固成馅儿的包子,蒸熟后一咬就是一包油水,包子皮是单薄坍塌的,被油水浸淫失了本色,根本不像松软绵白的包子,只能说是假扮作包子模样的烧卖和蒸饺。
我心中的肉包是北方的猪肉大葱包。当年在北京海淀临街的大学宿舍楼里,研读古龙武侠秘籍迟睡,一整夜的小李飞刀梦被清晨楼底下的叫卖声所惊破:包子了!猪肉大葱的包子! 这猪肉只有配上大葱才能提出鲜味儿来,嫩绿纤细的小葱不行,一定要收获了夏日风雨而老辣成熟的大葱。我爱韭菜,但不会用韭菜做肉包,因为韭菜鲜美是在刚刚断生的那一短暂火候。与肉一起裹在包子里上笼屉蒸个十几二十分钟,韭菜早已失去了油绿青翠的口感和美色,这不免暴殄天物。韭菜注定与包子无缘,应该与盒子、馅饼和水饺匹配。
一位天津朋友做肉包,和馅儿加腐乳,是那种味道比较温和的红方。可再怎么温和,也是霉豆腐,但就是这种独特的味道去除猪肉土腥,给肉馅儿添入难以描述的别样滋味。这是不是狗不理包子的正宗做法,不得而知,可包子实在好吃。
有人就爱吃素包,或者不喜欢肉腥味儿,或者不忍生灵受损。一位农场长大的同事从不吃牛肉。他说看过太多的牛被圈在卡车笼子里送去屠宰场,牛眼睛里面有眼泪哀伤地流下来。小时候每见母亲杀鸡,我都怕听见凌厉惨烈的鸡叫。小朋友读过太多有关可怜羔羊的童话,就不肯吃羊肉。兔子肉就更不能提了,小白小白,肉质白嫩,可怎忍下口呢?至于吃狗肉,只能是在生存艰难的岁月,在狗还不是宠物,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只是看家护院的苦力的世道,垂老之后再被废物利用了。似乎少有人同情猪。我因为结识了王小波的那只特立独行的猪,还有奥威尔的动物庄园里两条腿走路的猪,对猪生出敬意。不过毕竟那样的猪没有几只,不然也不能称之为特立独行。
没有人想过其实植物也是有生命的,只是这生命不同于我们,不能像动物有眼睛可以流泪,有口可以嘶喊救命。黛玉惜花,也吃五谷杂粮。素包富含维生素和粗纤维,是难得的健康食品。小时候爱吃玉米面的酸菜团子,常被人笑,酸菜不加肉怎么下咽呢?其实他们不懂,酸菜只有免去肉荤侵蚀,以素油调拌,才能展露出她的纯粹品质。
最喜欢吃的素包是上海素包,以上海青、五香豆干、香菇加麻油拌馅儿。千万别放虾,那会混浊了青菜的清爽。上海青要在点了油盐的沸水中浸一下,一定不能太久,只须菜色浸出青碧,这样菜馅儿熟后就保持绿色。蒸的时间也一定不能太久,如果出来菜是黄的,那就不叫青菜包了。有个叫《王贵与安娜》的电视剧,王贵烧青菜拿锅盖盖着煮。安娜质问:哪里“青”了?哪里有“青”菜呀?因为盖着锅盖煮的青菜自然都成了“黄”菜。
我从小不爱吃肉,不是因为生命的严肃话题,是更喜欢青菜豆腐的滋味。现在已历练成肉食动物,却喜欢素包多于肉包。先生是不折不扣的肉包爱好者。似乎是为了平衡美,儿子偏爱肉包,女儿偏爱素包。正如包子发面的方法有多种,传统面肥、手工干酵母、面包机发面,只要发的肥软蓬松,就好。吃肉包子,还是吃素包子,或者吃甜包子,也都好,各取所爱。都吃就更好,遍得滋养,尽尝百味。包子的世界,吃的世界,同样随心所欲,千姿百态。
《中国日报》加州版 2018.6.1 C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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