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喜茶,每日都离不开茶。
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我见到他时永远都是端着茶杯,手扣在背后或是放在胸前。
爷爷的茶杯是买家电送的那种带字的玻璃杯子,日积月累,现在的杯子已经有了茶垢,杯盖上有一圈圈的褐色。我有时满脸嫌弃的调侃爷爷一点也不爱干净。爷爷说喝茶已经是他的一种习惯。茶是奶奶在菜地旁的一块地上自己种的,不多,但足够爷爷一年。
茶一年摘两次,头茶是清明前后摘,刚刚冒出两片叶子,长度只有一公分左右时摘是最好的,叫毛峰,烘干后叶子上有白白的绒毛。二茶在谷雨前后采,香味要差一点,绒毛也只有少许了。
奶奶提着筐,套着围裙去采摘,小的时候我也会跟在奶奶后面屁颠颠的帮忙。
青翠鲜嫩的茶叶一层层的躺在竹筐里,叶子是令人心旷神怡舒适的绿,新鲜的茶叶是禁不起玩弄的,它脆弱的像个襁褓中的婴儿,肤如凝脂,你稍稍触碰都会破损,层层叠叠的茶叶累积起来,那是一种生动活泼的,是春天的气息。叶子条纹清晰,透过它的纹理仿佛倾听它的心跳,凑近慢慢的轻嗅或是猛的吸上一口,茶叶特有的清香穿过你的鼻腔,直击你的心灵深处。那是美和自然的香味,是自然的恩赐。
奶奶一手挎着筐,一手牵着我,走过田间小道回到家。小时候我总觉得奶奶像一个魔法师,她会变出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长大后才发现那是勤劳和爱。
奶奶开始烘茶,烘茶的过程很慢,也极其有讲究。火候力度都要拿捏有度,爷爷奶奶互相配合,爷爷在灶台下生火,木柴在火塘里吱吱作响,橙红色的火光投在爷爷的脸上,投在爷爷身后的那一堵墙上。奶奶把挑选好的茶叶倒入铁质锅中,大火杀青,杀到茶叶开始变色变软的时候再用双手去揉,揉成团,抖开,再放到锅里烘,烘到叶子渐渐变硬,再改为微火烘,直到烘干为止。
等茶叶自然放凉,拿包装纸包好,整齐的放入方方正正的大铁箱里。
逢人做客时,奶奶便会让我给客人泡茶。
玻璃质感的杯子纹理清晰,流动的水将其洗净,透过光会有好看的晕。撮一小把茶叶放入杯中,茶叶卷得紧实,小而褐。刚煮沸的热水顺势而下,将茶叶整个包裹在怀中,慢慢的渗透,交融。茶叶开始舒展开来,它的颜色开始变得青翠,宛如新生,肆意地在杯中舞蹈,就好像优雅的华尔兹。茶水氤氲,茶叶清香醉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好像极美的艺术品,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奶奶这些年已经不采茶了,留下的茶树好像也只有桥头那几棵了,我也再没有和她一起去采茶了。
小时候我经常问爷爷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一样高,他回答等你长大了就和我一样高了。于是我一直期待着长大。我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爷爷已经七十多了,他愈发佝偻衰老,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比他高了。岁月从来不会遗忘任何人,出生,死亡,成长,衰老,任何人无不经历,无一幸免。
我对茶的记忆大多都是来自于爷爷奶奶。
那是一段不可复制极其珍贵的记忆。
后记
我想来母亲一定是比我更熟悉茶,对茶也一定有更深刻的理解。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也就是我外婆那是以采茶为生的。
三月二十一日
苏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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