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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8期“憾”专题活动。
瑛子默默地站在父母的灵位前，照片里母亲的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心虚。
母亲仿佛在问: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祭日，好好的不上班，跑老远来看我们，是不是有事?”
“就是想你了呗，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 瑛子自言自语道。
瑛子用打火机点燃了几支香，分别插在父亲和母亲的牌位前。父亲生前像个少爷一样被母亲伺候了一辈子，如今在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以前的父亲风光无限，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浪潮，一下子发家了，办起了大公司。母亲便留在家里，做了大半辈子的家庭主妇。
在瑛子的记忆里，早上起床，家里出奇的安静，母亲和瑛子说话像在说悄悄话，厨房间不能发出垛菜的响声，一年四季，只要爸爸在家的日子，都是如此。母亲说，爸爸在睡觉，昨晚很晚才回家，不能惊醒他。
十岁的瑛子闷闷地说: “他睡得早还是晚，关我什么事?” 故意装出不小心踢到桌椅，碰倒物件，那些不大不小的声响，是瑛子一声声的抗议。母亲时不时递来责备的眼神，又没法大声斥责。
当然，瑛子也不敢太过造次，父亲向来威严，她在父亲面前就是一只战战兢兢的小羊，大气不敢出。所以，瑛子只盼着父亲早早起床去上班。
其实，母亲和父亲也没什么可聊的。她总是在默默地给父亲烫衣服，做饭，递茶，递水果，放洗澡水，刷皮鞋......
母亲从来没抱怨过，父亲从来没感谢过，瑛子从来没问过。
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母亲，瑛子忍不住问: “妈妈，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 母亲笑而不语。
都说一个人与配偶的相处模式，深受原生家庭的影响，有些甚至是直接复制粘贴。
瑛子从很早开始，就想摆脱那个让她有些窒息的家庭。学校毕业，她就留在了离家百公里外的城市，努力工作，没过几年，就混到了公司中层领导的职位。以她不错的外形条件，易处的性格，较强的能力，她颇受领导的青睐，再往上提提是指日可待的事。
就在这个当口，她遇见了阿城。
阿城出生知识分子家庭，母亲是中学数学老师，父亲是工程师，如今都已退休，家境优渥。阿城也很优秀，三十几岁已是事业有成，自己开了个网络科技公司，年入千万。
瑛子和阿城是在一次公司年会认识的，一个明眸善睐，又带有几分知性美，另一个温文儒雅，又带有几分成熟睿智。两人一见倾心，随即相约一起迎接新年。在那璀璨的烟花下，阿城诚恳地请瑛子做他女朋友。四个月后，阿城求婚了，理由是他们互相喜欢，他也不想花更多时间在谈恋爱上。正处于恋爱期的瑛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渴望有一个爱人，一个温馨的小家。阿城的事业心是有点强，但这不正显出他的可靠吗？
乘着网络发展的势头，阿城的公司也发展迅猛。他更是把全部心思扑在工作上。阿城提过让瑛子干脆辞职回家，但她没同意，她宁愿做一份不痛不痒的薪水不高的工作，也不愿当全职太太。那似乎是她的底线。
可生活往往偏离自己的设想，两年后，孩子出生了，瑛子彻底开启忙碌而被动的人生。她坚持着不辞职，每天忙于工作，孩子，丈夫。
直到某一天，晚上十点半了，刚刚哄睡完孩子，瑛子睡眼迷蒙地摊开丈夫的衬衣，拿起熨斗，迷迷糊糊地熨起来。就在她准备关掉电源时，大脑迟钝了一秒，手背上被烫了长长一条，钻心的痛让她一下清醒过来。
她忍着疼，赶紧冲到水龙头前，用冷水冲洗降温，然后一只手在药箱里翻找烫伤药。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她一下子发急了，将整个药箱打翻在地，口里叫着“阿城，阿城!”
没有回应，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大钟，是啊，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在家呢？不到十二点，他不可能回来，不对，他已经两天没回，昨晚睡在公司了，那里有房间，有床，有淋浴房，有换洗衣服，他累的时候就睡那儿。
“嗡...嗡”的手机声传来，阿城在电话里说，不回来了。
“好啊，你是不需要回来了，公司应有尽有，你可以永远呆在那。你还需要家，还需要我吗？......” 瑛子歇斯底里地吼着。
最后，她对着电话，吐出三个字: “离婚吧！” 对于一个将自己推向如此不堪的人，她没有办法再一起生活了。
“很遗憾，妈妈，我没能像你一样，做个贤妻良母。我离婚了，你会怪我吧......”
瑛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半晌，她泪眼朦胧地看向母亲的遗照。妈妈的眼睛在女儿模糊的泪水中，显得那般温柔又坚定，瑛子的心猛得跳了一下，母亲那么多年忍辱负重的付出，究竟在坚守着什么？难道不是瑛子吗？
“我一定会好好生活，每天快快乐乐的，我的孩子也会健康成长，就算我的选择和你不一样，也请你，我的妈妈，放心吧！”
瑛子说完这些，在灵位前又拜了拜，转身离去。
“得...得...得...”，走廊里传来清脆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照片里，妈妈依然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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