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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之于味,有同嗜焉。”说到吃,每个人都津津乐道,并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大哥参加过一次友人小聚,掌勺者是赫赫有名的大厨方乃根先生。先生以荸荠、大葱、红椒为配菜,炒了一盘腰花。大哥说:“其刀功细腻,腰花寸余长,卷曲呈扇状。盛盘端入席间,色泽鲜亮,食之滑润、鲜美,决无猪腰之骚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能吃一道方乃根烧的菜,确是幸事。二十多年前,我吃过一道清蒸河鳗。其鳗如杆面杖粗细,长两尺许,蒸好用蓝边白瓷大碟盛上,盘旋成塔,腾着热气。有人忌讳,说鳗吃腐烂之物,不敢下箸。同桌卫先生见我犹豫,劝道:“这是好东西,你尝尝便知。”我小心夹一块放入口中,香气入腹,鲜美无比,倘若让我赞美的话,非得用个“腴”字了得。最后,此鳗,我和卫先生风卷残云,连汤计也不剩,裹入腹中。
吃,对人来说,是件大事,一日三餐,必不可少。中国地大物博,东西南北,吃的讲究,不尽相同。前几年,我去兰州,慕名点道“蒸羊羔。”店家端出个白瓷盏儿,状似笔筒,定眼一看,盏內是一汪清清的湯汁,色泽微黃,如琥珀般清透,上面浮著几片葱花,盏底是几块方糖状羔羊肉,白里透紅。浅浅地呡一口,其汁如鮑羹,清淡鲜美;啜一羔羊肉,清润爽口,入嘴即溶,美妙无比。我觉得,西北美食,如黄土坡上的汉子,质朴无华;又像沙枣树下的西北婆姨,风情万钟。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今年七月,我去东北。虽然夏季,入夜十分凉爽。在一家饭店,我们点一锅东北乱炖。一张方桌,中间置一口大铁锅(锅下有液化气炉),锅内小鸡炖磨菇,烩有粉条、蔬菜、豆腐、玉米棒,还掺杂几条小魚,锅四周贴着玉米饼,满满一锅,热气腾腾。我们喝啤酒,汗流夹背,如入桑拿蒸浴房。席间气氛热烈,可是菜却食而无味,就像猪八戒吃人生果,囫囵吞枣。东北的菜,绝没有南方做的精致,这于那里气候有关。入冬后,天寒地冻,时鲜蔬菜地里长不出来,家家户户靠储存大白菜、萝卜,渡过漫长冬季。当南方人家小锅炒的滋滋响时,东北人家将食物一骨脑放在锅里用温火炖着,咂着大麦烧,这样即取暖又裹腹,由此形成一道东北地方名菜。东北乱炖,如东北人性格,粗糙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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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纳尔进入呼伦贝尔,草原上美食,又是叧一番滋味。草甸里的手把羊肉,鲜嫩无比,堪称一绝。呼伦贝尔的羊,吃草原上野葱,生前膻味已除。白煮羊肉,把整羊放锅里煮三十分钟左右,涝出在大方盆内,食者用刀割取自己中意的部分,蘸点作料吃。羊肉带生,一刀切下去,会汪出一点血。同学华先生不吃羊肉,经不住诱惑,撕一小块嚼后,不能罢手,连呼:“好吃!好吃!”肉食者不鄙,我慕羨游牧人,星空下,篝火旁,大碗喝酒,大块朵颐放荡不羁的性格。他们豪爽和天地精华,溶进生活里。
君子不好吃,乐此不疲。我爱吃,尤爱不同地域的小吃,却不善手艺。有时候,我觉得对于吃,人的身体会有暗示。整日山珍海味的人,吃腻了,会想起儿时妈妈做的家乡一道小菜。周未,一人在家,又懒得做饭。见楼下新开一家牛肉面馆,走进门瞧了瞧,灶间的卤牛肉,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鲜红的辣椒油,搅起我味蕾,身体暗示我,今不下手,等到何年?思前想后,买两份卤牛肉,一大盒牛肉汤,一份调料。我亲自下厨,用上好的半成品,施展手艺,慰藉并犒劳自己的胃。早餐手扞面,搕一个鸡蛋和面,面揉至光亮,醒上半个时辰,扞成面条,细长的面条白里泛黄。然后,清汤下面,涝出放入牛肉汤内,加调油、牛肉。一碗热辣的面条,吃的我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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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落难时,躲进一个山洞里,因劳累和饥饿而昏厥,迷糊时见俩个要饭的,说:“饿,饿饿,给我吃的。” 俩个要饭的见其相貌不凡,便将来讨的糊锅巴、醙豆腐、烂白菜帮炖巴炖巴,给他吃,朱元璋狼吞虎咽下去,连声道:“好吃!好吃!”便问:“如此这美食,叫啥名子?”俩个叫花子懵了,一个机警的叫花子戏言:“名曰:珍珠翡翠白玉汤。”饥不择食,人到饿时,什么东西都是好的。现在,我有上的材料,何不学当年的叫花子,仿做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呢?”不是慰犒朱重八皇帝,而是自个。中餐,做道,牛肉大白菜粉丝。将大白菜烧至微烂,放牛肉、粉丝,辣椒油,一道香气溢人的菜出锅。我做的菜,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是,胜过拿糊锅巴饭粒、醙豆腐、烂白菜帮烩的,所谓“珍珠翡翠白玉汤”,百倍。
好吃、会吃、吃出门道,是艺术。吃而不贵,吃出品味,是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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