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工厂淡季,整天无所事事,刚巧本叔打电话来,让我过他那边玩!
那时还没有滴滴打车,本来不是很远的距离,但是五六次公交倒腾把我累的够呛。本叔穿着一身迷彩在路站牌等我,见到我很高兴。问我吃饭没?饿不?我说没吃,不饿!其实早上急着赶车,就买了瓶奶喝,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好在本叔他们那一辈人都懂得这是客套话。这是我们老家特有的场面话,比如有事到亲戚家,明明是赶着饭点去的,主家问吃饭没?就说吃过了,交待不用忙活了,接下来就说什么来的原因!然后主家就忙活着张罗饭菜!等大家在一起酒足饭饱后才会就着饭前说的那事,就事论事!不管帮与不帮,主家客家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我们这一代人刚刚长成的时候,认为他们太麻烦。觉得那些都是一个多余,一个死撑!多余的一问,死撑着活受罪,万一人家真不管饭,岂不是要饿着?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慢慢的竟然有些懂了,变得半真半假起来,没吃饭是真,不饿是假!
本叔将我带到饭店,拿菜单让我点菜,我说不会点,你随便看着点,吃什么都行(也是客套话)!等菜都上来的时候,本叔一个劲的催着我多吃菜,说我现在他面前怎么变得那么客气,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本叔和我家的关系,朝上倒腾四代,才算是一家人。不过我们这一族,在村里属于外姓!户族比较小,于是比较团结。小时候吃完饭,嘴一抹就朝外面跑,我妈问我去谁家玩?随口一答,去本叔家玩,便不再问!小时候经常跟着本叔去放牛,牛吃饱以后,他就带着我去河沟边捉鱼,去柴草垛里捡鸡蛋,用蜘蛛网粘知了。。。。。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疯玩,完全不懂得一个成人的心事烦恼!
本叔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就照现在的人看来,兄弟三个,任何一个农村家庭里父母都会觉得压力山大,更别说之前缺吃少穿的年代!这还不算,本叔的父亲(我叫他瞎爷)是白内障,眼睛完全看不见,母亲几乎常年病床上躺着。所以这样的家境,兄弟三人全打光棍一点都不奇怪。
本叔大哥见人就跟别人诉苦,不管和别人聊什么话题,他说着说着就能说到讨老婆的事上来,不管对方有没有真的在听,一番抖净家底的演说,最后还不忘两手一摊,“这么穷谁愿意跟我”!
二哥还好,最起码嘴上不说,也没有空说,村里人说他那张嘴除了吃饭,翻来覆去就是说牌桌上的事,每次输的口袋朝天才甘心,还经常偷偷的将家里的粮食扛到集市上卖。
村里人都说龙生九子,老大老二活活该打光棍,老三本份持家,只是让两个哥哥给拖累了!
老三本叔对此好像毫不在意,农忙种地,农闲放牛,认真照看着这个一家唯一的财产,每天都好像很充实一样,乐呵呵的二十几岁的人带着小孩子疯跑。一直到有白内障的父亲去世,才让本叔同两个哥哥有了分歧。那天牛病了,本叔牵着牛到十里处的乡镇兽医站,觉着该做中午饭的时候,瞎爷摸着起来做饭。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过瞎爷摸着路背柴草,做饭,洗碗,我觉得我很佩服他,因为我曾经试过捂着眼睛走路,结果几次差点撞到树上!谁知!那次瞎爷却不知怎的绊了一跟头,呻吟着喘息着再也没有爬起来,那个奶奶从病床上翻下来几乎是爬到门口喊村里的人,那会儿大哥在干嘛呢?他那天挖了两个大红薯烧着吃完,找个软和的柴草垛睡去了,直到本叔两眼血红的找到他时,他还在犯迷症,二哥呢?那天牌运极好,一时半会没有下来,直到别人嚷嚷着他爹死了,才算散场。所以结果就瞎爷临走的时候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在身边。
瞎爷去世没多久,那个奶奶也在一个月后撒手而去!
本叔将牛卖了,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就去城里打工了,以后我们一年到头很难见几次面,不过他结婚时,得子时,都叫我们一家去他家吃饭。他同两个光棍哥哥早已经分了家,后来他搬新房子待客收礼时,还让我帮他写礼单!那次是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登台做法”,心里难免紧张。招待,散香烟,收钱,记录来宾姓名礼金,回礼,丝毫都不敢马虎,那天来的人很多,村里人都来看他新装修的房子,一个个的啧啧称赞!我明白村里人的意思,大家都在说本叔爬起来了,不容易,是乐呵呵的笑着爬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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