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没了自由？

我小学同学，他叫月汉，今年也该30岁了，只可惜他一直被家里人用绳子拴着，温饱没问题，但就是没了自由。

我记得，月汉是因为发烧，没及时看，所以才把脑子烧坏了。从那之后，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变成了傻子。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这是祖坟风水有问题。

月汉他爸叫拴科，上过初中，也算是个文化人。在他入学的时候，老师就讲了，封建迷信全是假的，骗人的。他不信，心里嘀咕着，小时候感冒的时候，喝了奶奶问神仙要的圣水，睡了一觉就好了。

圣水其实就是，把给死人烧的纸点燃放进水里，找两根筷子，嘴里念叨着，只要筷子立稳了，说明神仙回应了，起死回生的力量就全聚集在了水里，生病只要乖乖喝下去就好了，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说。

也许是自己成长了，社会也跟着变了。

拴科带着疑问，去找了老师，老师笑了笑说，傻孩子，那水好喝吗？拴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涨红了脸，口长大，跟着一起笑了。然后，老师语重心长地给月汉他爸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睡觉的时候盖了厚被子，出了一身汗，把病毒排了出来，所以才好的。

九十年代，大伙都忙着挣钱，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代，但月汉他爸回想起来时，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之情，全是悔意。

后悔当初不该扔下年幼的月汉南下做生意，月汉也不会变成傻子。

拴科讲起这段经历的时候，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怪罪他母亲的意思，即便后者让发烧的月汉喝了几大碗圣水。其实，她也想让月汉好起来，只是她坚信的那种方式是愚昧的，是错误的，她不知道罢了，但她仍然要相信它。

隔壁住着的巧娥却不这样认为，她坐在屋前的石头上，摇着脑袋，嘴里说着，这肯定是香爱不够虔诚，她糊弄人家，人家坡下的几位爷爷也糊弄了她。

哎，月汉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有几次，巧娥说完了，月汉嚎叫着往出跑，看起来异常兴奋，身子斜着，也不知他要干啥。巧娥看见看见之后，有时笑笑，有时叹气。

有几次，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月汉喊了喊，月汉回头冲她笑了笑，也不说啥，嘴里嗷嗷嗷地叫着，又像在说啥，巧饿听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自从月汉疯了之后，巧娥每年去庙里都会多烧点纸钱，心里默默为月汉祈祷着，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可天不遂人愿啊，巧娥去世的时候，月汉都没好起来。被关在屋里的他，嗷嗷嗷地叫着，像是在送巧娥一样。

有一次，村里的几个坏孩子，把植物的白色液体，跟牛奶有点像，涂抹在了月汉的生殖器上，肿了起来，拴科知道之后，冲到那些坏孩子的家里，当着家长的面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然后，回来拴科就哭了，哭得比雷雨都大。

从那开始，月汉就被拴科关在了家里，一直用绳拴着。

每当生活过的痛苦的时候，我就会回老家一趟，散散心。夜晚的时候，站在窗台抽烟，听到月汉嗷叫着，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没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