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在《水浒》里是个很关键的反面人物。
王伦是水泊梁山首任寨主,人称“白衣秀士”。他嫉贤妒能,却求贤若渴,但因害怕武艺高强的林冲在梁山获得势力而多方刁难,要林冲献投名状。当晁盖等上山入伙时,又托词推拒,林冲在吴用的智激之下,火并王伦。众人推举晁盖为山寨之主,这才开拓了梁山的局面。
所以,我们一听到“白衣秀士”几个字,立刻在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心胸阴暗、气量促狭的形象。“白衣秀士”,原指尚未及第的士子,从字面推敲,本无贬义,就与柳永得罪皇帝的那首词里所说的“白衣卿相”,大抵一个意思。但是经施耐庵的生动描写,“白衣秀士”王伦就成了一个标签,就成了某类人的专属词汇。
施耐庵创作《水浒》,也并不完全是天马行空。小说里的很多人物,在历史上都确有其人,只是艺术嘛,总是来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对于王伦这个人,细细考究,他也是在历史中留下了自己身影的真实人物。
宋人蔡绦在他的笔记《铁围山丛谈》,就提到了王伦这个人。“当宝元、康定之时,会山东有王伦者起,转斗千余里,至淮南,郡县既多预备,故即得以杀捕矣。”这蔡绦是谁?奸相蔡京的季子。蔡京很是信任这个儿子,在其年老昏聩时,基本事事都由蔡绦来裁决,所以蔡京的岗位,实质是蔡绦在履职尽责。因此,他笔下对于王伦的评述,是依据官方的红头文件而来的,可以肯定是具备权威性的。
宝元、康定是宋仁宗的年号,大概应是1040年左右。这可比宋江早了七八十年。艺术需要,打个时间差,搞搞穿越还可以理解。但王伦原本一英雄汉,施耐庵要给其标签化,就是老施的不对了!
《宋史》是这么记载宋江的:淮南盗宋江等犯淮阳军,遣将讨捕,又犯京东、江北,入楚海州届,命知州张叔夜招降之。
二人功绩马上见了高下。王伦“转斗千余里”,从山东长驱直入一直打到淮南,声势很大。而且当时的宋仁宗时期,只是社会矛盾才刚刚凸显,并未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在缺乏群众基础的情况下,王伦能横扫官军,其本事可见一斑。而宋江就要小家子气多了,最远也就打到山东江苏交接的海州,而且正史的描述中,更像是被撵得四处逃窜的流寇,走投无路便投降了政府。
王伦能在宋朝的体制性矛盾即将爆发时,揭竿而起,应当说,他是有战略眼光的,立志再造乾坤,救济天下苍生,这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革命豪情,使他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请问,这还是我们心目中那已经定型的“白衣秀士”吗?还是林冲口里那个“量你是个落第腐儒,胸中又没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的王伦吗?
这就是文学的力量,这就是大师的本事!正如陈世美原本是一个刚正不阿、清廉爱民的好官,只因无意得罪了落魄文人胡梦蝶,此人顿生报复之心,遂将社会上一些升官发财、忘恩负义而抛妻灭子之事,捏在一起,加在陈世美身上,编成戏剧《秦香莲》,便成功塑造了中国历史上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最成功的形象。
文学要给你鼻子上抹块白,你千秋万代也洗不干净。文学家的不朽,来自于他在世人的心中留下了其塑造的不朽人物形象。王伦当是豪杰一般的人物,自是不会和施老先生计较。但我们这些凡人就要注意了,见事看人不可偏激狭隘,以是否为我所用来取舍。海洋,之所以伟大,因为它能容纳一切。我们能把挑剔他人毛病的严格,转移到自己身上,把原谅自己的宽容,换做与他人相处,这个世道就会少了很多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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