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酒吧卖唱的女孩不见了踪影,那个蹲在角落里喝酒的猴子去了哪里,那个一声问候就能让我浮想联翩的调酒师还活着吗?我还在,可是你们去了哪里?
我还是那个活着的阿文吗?我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我喝醉了,走着猫步,耍着猴拳,走到街上,想着我的乐乐,那个一言不合飙歌飙脏话的卖唱女孩。我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天还是那么黑,看不见希望,透露着无奈,
下起雨来就像在哭泣,刮起风了就像是脱衣服。我当时正在一个小巷子里脱一个妹子的衣服,我快把她脱完了,我准备脱我的衣服了,突然看到一个黑黝黝的眼神望着我,好亮,她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她要看我脱衣服,我搂着的女孩子已经不满了,因为她感觉到了我的疲软。她一把推开我,玩不玩,不玩算了。她神奇地穿上衣服走了,直到她走了,我才意识到她走了,那个有着黑黝黝眼睛的女孩子走了。我一路追上去,追到了酒吧,我看着她拿起吉他歌唱,我看着她在阴影里痛快地骂人,国骂“不服,她妈的”,不知道她在骂什么!演出结束后,我厚着脸皮跟她表演了一场相遇,她说,你追着我到这里,是为了睡我吗?角落里一个像猴子一样的汉子笑了,酒吧里的调酒师笑了,我仿佛听到所有人的笑,我羞红了脸,冲出了酒吧。我在外面冷静了一下,恢复正常,我又进去了。
昏暗的灯光照着角落里汉子的脸,他瘦的像只猴,调酒师呆板的面孔上有一摸毫无血色的白。那个卖唱的刻薄女人在哪里?她拍拍了我的肩膀,吓我了一跳,我转过身拿起了她请我喝的酒。说是赔罪,鬼才信。果不其然,酒有点酸,还有点苦涩。好难喝啊!我想吐出来,就吐在哪张得意洋洋的脸上,可是我还是咽下去了,我觉得这个时候礼仪战胜了廉耻,也可能是儒家的经典行为准则潜意识地影响了我,也可能是她的素颜太好看。她促狭的跟调酒师说,怎么样,他没有吐,我知道只要是酒,不管好坏,总有人会喝下去,并且为了面子不会去吐。就好像你吃苍蝇,闭眼假装美味的火腿肉。我吐了,就在她说苍蝇的时候。我赶紧去找厕所,忍不住了,就吐在了厕所外。有时候我差一点点就成功了,成功地把苍蝇吐在厕所里,但就是差一点点,这个一点点让我恐惧生命的流逝。
调酒师赶来看我,那个女人幸灾乐祸地打扫着地板,说我,你真恶心,吐在这里,你脏了大家的眼。调酒师安慰我,不要理她,这个酒是我调的,专门解酒用的,吐了就好多了。
我喝醉了吗?没有啊!我就喝了那个女人的一杯酒,一杯就喝吐了。我渐渐知道了她恨我。
有一天我问调酒师,她是不是恨我?调酒师说,是,她恨所有的男人。
那个像猴子的汉子时常过来听乐乐的歌唱,他一直在固定的角落里,哼着她的歌词,他很投入,他是在欣赏歌词还是在欣赏女人。我不知道,他看他的,我看我的。我们一人一个角落,互不相扰。
直到有一次唱歌的女孩子不见了,他也不见了,我才发现我多么需要一个在角落里的看客,我开始找他,因为找到他,就找到那个卖唱的女孩了。
我问调酒师那个角落里的猴子去哪里了,他说,你不是在找猴子,你是在找妹子吧!我没有否认,我就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他们,找到我就心安了。
调酒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他们死了,你找不到他们了。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我锲而不舍地追问,人呢,活生生的人呢?昨天还在哪里坐着,今天说不见就不见了,他们问过我的感受了吗?
其实我的感受不重要,但我无话可说了,我翻来覆去地问,调酒师笑容逐渐凝固了,慢慢地不耐烦了,最后终于,把我像狗一样踢出了酒吧。我承认我当时喝了好多酒,不然他是不会像对待狗一样对待我,他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给我解释了一晚上,我都没有听明白,只是一个劲地问他,他们去哪里了?
我在一个像狗一样的晚上,在大街上小便,看见女人就追过去,有的女人看见我就跑,有的看见我就抱着我,接着就给我脱衣服,我一看不是乐乐我就又跑起来了,我要找到她,找到卖唱的女孩,我要告诉她,我是那个她不能恨的男人。
我是怎么变清醒的呢?我喝吐了,就是调酒师解酒的酒,他说他一直跟着我,在我倒下的时候把我送到他家里,他给我脱光了衣服,换上了他的,还给我喝了一杯解酒的酒。
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睁开我的眼睛,我睁啊睁,一直都是黑色的,我害怕起来,我可能瞎了吧!喝酒喝多了,就有可能酒精中毒,毒转移到了眼睛,就看不见了,怎么办?我瞎了。我安安稳稳地又睡着了,我告诉自己,瞎就瞎了吧!没有什么大不了,世间有好多瞎子,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醒了我就去找我的瞎子朋友,我的同类。我知道我该怎么办,不过是再找一个圈子,再玩一个相遇的游戏。我不怎么喜欢偶遇,因为我这个人天生嘴笨,话说出来就变了味道,要不就是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就是大片的空白和尴尬。我偶遇了调酒师,在他走进屋子,拉开窗帘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是瞎,我是一个在漆黑的房间、漆黑的半夜醒来吓自己的傻子 ,我们都沉默着,我忍不住了,我问我的衣服是不是你换的,他面无表情地说,是。我无话可说了,中午他请我吃饭,我不想去,他说他知道了乐乐和猴子的消息,我答应了。
调酒师说,乐乐和猴子是兄妹,他们的母亲有精神病,他们去医院照顾几天,应该就快来了。我说,哦。
过了几天,乐乐来了,猴子和我一样在酒吧的角落里缩着听乐乐唱歌,他从来也不理我,我怀疑他有精神病。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向来不惮于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别人,比如说,有人获大奖,我就想他背后有人给帮忙,有女星大红大紫,我就想她肯定被导演睡过,有人提干升职,我就想他肯定走了后门……
乐乐,那个卖唱女,终于跟我正常聊天了,她或许从调酒师哪里知道了我的苦苦思念,她主动问候我,我吃了一惊,然后就是大片空白。我知道的病又犯了。我时常在人面前不知所措,乐乐看出来了我的不安与害羞,她拉着逗我说,你是不是想睡我?我说,想啊,她说,你她妈想的美。然后她就走了,继续唱着她的歌,“你低头不说一句,你朝着灰色走去,你住在混沌深海,你开始无望等待。”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我不会说话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想说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没有人听,我真的无能无力,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
调酒师说我这是情感缺乏症,我不知道什么是情感缺乏症,但我知道他在说我是个傻缺、死心眼、一根筋。我不理他,一直喝酒,我要麻痹自己,在我喝得泪流满面的时候,我发现我可能要死了。这是一种常见的死法,我想过我的各种死法,但不知道我可能有一天要醉死。死就死吧,我躺下,不动了,无论谁叫我,我都不动,于是我就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乐乐的声音,乐乐说,阿文,你怎么了,她摇啊摇,他把我摇吐了,我知道她在乎我,不关乎爱情,只在于友情。
我学会了简单的求爱姿势,不必像猴子一样露出自己红屁股,来吸引异性,也不用学孔雀把自己的尾巴装饰成彩色扫帚,更不用学文人骚客写有趣的情话,我只要在心爱的人面前躺下装死就可以了。
我和乐乐从此相顾无言也可以坐一天了,就在她母亲的病房里。她要去照顾母亲,问我去不去。我觉得自己人生无聊而且无趣,我就陪她去了,她很高兴,我不知道她高兴的原因,但我明白我爱她只是在我方便的时候、无聊的时候爱她而已。我们坐着,她说一些奇怪的话,我没有应她,她说她是天煞孤星,爱她的人都不会有好运。她说曾经亲人对她很好,她父亲背弃了母亲,闹分手,母亲就一下子疯了,父亲也离开了她,他们现在都不爱她了,疯子还有时打她,长大了就不打了,彻底疯了,进精神病医院了。爱她的爷爷奶奶都一个个被精神病害死了。本来他们可以多活几年。乐乐说着眼泪掉在床单上,我麻木地安慰她,说实话,我还有点想笑。好他妈惨。乐乐果然说,我的命运,好他妈惨。哈哈哈……然后她就轻轻地唱起来歌,“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要默契,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我藏起来的秘密,在每一天清晨里,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灯光再亮,也抱住你,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再大声也都是给你,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床上躺着一具四十好几的精神病人尸体,刚被电解质分离,也就是电疗。床单是青黛色的,墙壁是白色的,窗帘是棕色的,乐乐穿着白色连衣裙,我一身黑衣服。她说,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具尸体。我没有说话,我沉默。我只想要一具青春的鲜活肉体,不关心精神病人是死是活。
当这一夜结束,我以为我要得逞的时候,猴子出现了,他傻傻地对着我笑。乐乐家里有个猴子,我本来知道的,但我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我就独自走了。我被乐乐耍了,她问我去宾馆还是她家里,我问她家里有没有人,她说没有。
我知道我总一天会得到乐乐的,我期待着那一天,但我又不得不面对现在得不到她的现实,就这样我在现实与期待中消磨着自己的欲望。我无所谓得到。乐乐说我们的爱要看缘分,我知道我爱上她了。
调酒师说,爱情有时候是毒药,有致人死亡的功效。我爱乐乐,但我不喜欢精神病和傻子,我该怎么办,我会被爱情毒死吗?
傻子说,我不喜欢这个聪明的世界,我要一直傻下去,做远古时代的猴子。我听了他的话,笑的差点连眼镜都掉了,面部肌肉都笑在了一起,我笑的时候突然恐惧起来,我说不定会这样笑死,这是除过喝酒喝死的第二个美妙的死法了。猴子真他妈的是个人才。
乐乐也时常这样夸奖猴子,说连我也想不到避孕套可以用来扎头巾,地沟油还可以食用,瘦肉精可以让猪变瘦,奶粉里面可以掺三聚氰胺,猴子全都想到了,真他妈的是个人才。
弹指一挥间,我们混来混去,好几年过去了,我没有睡到乐乐,猴子彻底疯了,调酒师被人废了,谁让他不好好地调酒,偏偏去调情,还是富二代的女人,结果惹火了人家公子哥,在黑夜里被人打了闷棍,出手稍微重了一点,结果调酒师躺了三个月,一条腿瘸了。我没有去看调酒师,我忙着照顾猴子,说是照顾猴子,其实是照顾乐乐,她精疲力尽,怏怏不乐,我觉得她也要疯了,我不想让她疯,我知道她也想死,但我更不能让她死,只因为我中了爱情的毒。
猴子是怎么疯的呢?这件事情,可长可短,短的来说,是理想与现实碰撞的必然结果,长的来说,是因为他在现实世界里做不成猴子,他渐渐抑郁苦思,渐入佳境,在想像中把自己变成了猴子,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但就是那么一瞬间,我们都体会不到的一瞬间,一转眼猴子就爬着走路了,我知道他想通了,但我们必须阻止他,他是人类,他还有一个姐姐。
猴子在酒店乱跑的时候调酒师在住院,猴子被电解质的时候,调酒师在住院。我其实已经忘了调酒师,因为乐乐变成了我的全部。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完全失去了调酒师的联系方式,我知道他去了我不知道的酒吧,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惨兮兮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乐乐,我的乐乐,你哪里呢?我找不到你了。
你说要去独自旅行,宁死不要我的陪伴,可是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你的消息,你的傻弟弟已经住院了,他可以经常见你们的精神病母亲了,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多么孤单。我知道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但我必须每天都要在心里念叨这几句话。因为我想让你回来,因为痛苦不能逃避。除非死亡。
5月7日下午14点左右,黄埔江边惊现25岁无名女尸,被发现时,已不幸身亡。
5月7日晚上19点左右,有一男性青年,躺于女尸身旁,怀疑其为酒精中毒,经过抢救,已无生命危险。
经过询问,该男子自称阿文,是死者男友。乐乐的故事得到了媒体的大力宣传,帮助乐乐照顾亲人,成了这个时期媒体朋友关注的主要任务。
我实在想不通乐乐为什么要自杀,直到有人来给我捐钱捐物我才明白,而且还知道乐乐死的地方非常好。她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我快要把自己笑死了。
我要被这个世界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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