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玥等来了赤铅。
在她已经等了九百零九年后。
——
妖大多数都是俊美的人形，巫玥一开始不能理解为什么。等她成年后化形成一朵白莲花才知道，原来化为人形只是因为其他东西不能与人交流。
所以没办法吃人。
可是她修行尚浅，只能做一株无所事事的白花了。
如果一开始她不是以那样的形象出现于他面前，是不是有不一样的缘结？
只是这样的念头巫玥嫌它矫情，像是凡间话本子里期期艾艾的世家小姐，所以只是想想便扔在脑后了。
其实凡人对妖的了解很是浅薄。妖魔鬼怪是不同的。
妖是天地之间的污浊化为灵物，实力较弱，以人为食。而魔是天上仙人有了妄念，弃道成魔。至于鬼，就是人死了不肯轮回滞留人间的魂魄咯。最后精怪，也只是俗物修炼而有了灵识。
妖魔，是九天之上的神不能容忍的存在。
就像凡人吃鸡吃鱼，不被精怪所容一样。
巫玥是只妖。
赤铅是位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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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铅是一个不冷傲的上神。
天知道自从东离帝尊成为东方帝尊后，上至九十九重天，下至幽冥忘生河，所有的灵物的审美都变成了高贵，冷漠，傲气凌然。
在这样的大势所趋下，作为一个亲切，友好，风度翩翩的男神，赤铅很是难得。
恰巧巫玥就对这个样子的赤铅一见钟情。
——
那一日是西庭帝尊与青狸上神的大婚之日，巫玥就在默阳山上，看着成千上万的彩鸾鸟飞向远方。
赤铅从彩鸾鸟飞远之后，踏白虎而来。
凡人有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巫玥那时还没有听过这句话，所以她不明白彩鸾鸟飞尽之后的惆怅感觉是什么；直到赤铅踏白虎而来，她也不明白那种很欣喜的感觉又是什么。
他一身红色的华裳，却不是很嚣张，通身气质只让她觉得潇洒肆意。发未束，浮在空中，发黑如夜。眉间一抹朱红，更加俊美。
“咦，好一朵白莲花。”他笑着，像是巫玥曾见过的一只蝴蝶，在这默阳山上最美的风景。
巫玥知道他是神，也看得清他眼中笑意不是真心，可是偏偏就这么奇怪，她说了话。
“我是妖，巫玥。”
然后风沉默了一瞬。
“你为何没有化为人形？”
“……我不知道只有化为人形才可以吃人。”
然后再沉默。
“那你一辈子就只能这样子咯？”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山没有人。”
他看了巫玥一眼。随后离去。
巫玥看着他背影很久很久，再也没了彩鸾鸟离去时的奇怪感觉。
她只是，还想再听听赤铅说话。
——
赤铅是精怪修炼成的上神，所以对妖才没有那么厌恶。
可是他还是神，所以在他离去后，再也没有去过默阳山。
默阳山有了人。
在不知不觉中，巫玥再次化形，为人。
她吃了人。
——
离开那一日，巫玥已经是有五百年道行的妖了，因为她吃了五百个人。
也渐渐知事，明白神厌妖，明白人怕妖，也明白了，她是喜欢赤铅的。
可是他是神。
——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她不想逃避。
怎样才能让赤铅喜欢她？
第一条，赤铅不能是神。
第二条，她要成为赤铅喜欢的样子。
第三条，……没有第三条了。
神不可能爱上妖，所以赤铅必须成魔。
他如何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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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铅？”巫玥没有再想那些愚蠢的年岁了，她面容已经衰老，满头青丝成雪，眼睛快要看不清眼前依旧俊美的上神的面容。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巫玥，我来了。”年老的巫玥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是回忆里他的温柔却越发鲜明。
她等到他来。
赤铅看着枯树下的巫玥，周围荒漠一片，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花鸟虫鱼。
他弯下腰，抱住苍老的她。
静默中有一声叹息。
“你要离开了。”赤铅声音浅淡，“那么，你还要我遵守承诺吗？”
————
巫玥为赤铅做过什么蠢事？
她吃了无数人，修炼成魔。
她努力挑起妖神之间的战争，诱神堕魔。
她与那些所谓的神相勾结，陷害赤铅。
她引诱赤铅激发心中的负面情绪，让他成魔。
可是没有做到，最后妖族凋落，连神族，人族，精怪族，都有所损失。
最后受益的，只有魔族。
巫玥被魔族利用了。
可是她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她只是喜欢赤铅。
————
九百零九年前，赤铅在默阳山上找到巫玥。
那是她的一生中最罪孽深重的年岁。只是她容颜极盛，像是最后时刻也要盛开的花，美，却只是死亡的美。
赤铅还是上神。
她也还是妖。
“你喜欢我？”
“那你可愿为我散去一身魂魄？”
“那你可愿为我散去一身魔性？”
巫玥点头。
“那我等你。”
——
这九百多年来啊——
巫玥想着以前那些日子。
她还是觉得没有错啊。
她是妖，没有办法变成人，也没有办法变成神。若不吃人，就会消逝于天地间，妖族是没有魂魄的呀。
她也知道很多神对吃人反感，但是人不也吃俗物吗？为什么神不觉得人反感？
就是因为人信奉神吗？
可是精怪也相信神啊。
她也知道事实其实很复杂，只是她不愿去想。
她只是喜欢赤铅。
她只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神。
她也不想死那么多灵物的，只是为了她的喜欢，她连自己也可以舍弃，更何况别人？
她没有错。
神不也是那样有欲望吗？不也有私心吗？
为什么要分对错？妖族就是该死的吗？
或许，只是她不肯认定，赤铅不会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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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要你的承诺。”巫玥固执。
赤铅笑笑，闭上了眼，“巫玥啊——”
有雨落下的声音，是谁得到了救赎。
有花绽开的声音，是谁可以心满意足。
有风吹过的声音，是谁的发，抚过谁的心。
“我愿意，娶你为妻。”
谁的眼，闭上。
谁的泪，滑落。
谁的爱，放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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