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是好女孩

  “不想再做别人眼中不会任性、发脾气的好女孩，也逐渐明白了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单纯的人永远只是是那些表面高尚的人脚下的垫底石 。”——题记

  文／蔚蓝的猫

  儿时的每个假期，我总会同亲戚的孩子去阿婆家住。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无非就是些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的玩乐事情。

  我不大喜欢热闹，便独自坐在一旁看书。

  “阿蓝真是个乖孩子。”阿婆总是用一种悲伤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话。 就好像这话并不是用来表扬我的，而是为了说给母亲听的。

  明明那时候，阿婆的嘴角是微笑的，弯成好看的弧度。可是我却觉得做作而虚假。

  她不是真的喜欢我，我隐约知道的。阿婆只不过是被那些吵着闹着想吃糖的孩子扰烦了，才会偶尔想起我的好。

  一直以来，我的存在都近乎于透明，至少在我所谓的家人眼中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我父亲经常因为一些生活中琐碎的事情与母亲吵架，他是个刻薄而斤斤计较的人，总是会斥责母亲做事怎样怎样的不缜密，我在学校里又有多么多么的不努力。

  每当这时，阿婆对我的态度总会恶劣些。

  有一次，她同我说：“阿蓝，你的父母要离婚了。”

  我很木讷，只是呆而笨拙的点了点头，很想流泪，因为一直以来被我叫做父亲的人很可能下一秒就会变成我人生中的过路人。

  “阿蓝。”她又开口了，故作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你去求妈妈，叫她不要和你爸离婚。”

  我踌躇着，一直在阿婆家里待到很晚。从前的我明明是那么的讨厌她那间狭小的房屋和凌乱的院子，此时却想着如果还能再逃避一会儿也是一件好事。

  阿婆一直催促着我回家，没有人来接我，我只好一个人蹒跚着走路回去。

  我的家离阿婆的家不大远，明明十五分钟就可以走完的路，我却磨蹭着度过了半个钟头。

  我回家的时候，父亲正躺在沙发里神情淡漠的看电视机，彩色的屏幕上很多小丑一样扮相的人推来攘去的演喜剧，但他始终都没有笑。

  母亲在卫生间里洗衣服，她很少用洗衣机，大多数衣服都是用手搓的。她也教我用手洗衣服，因为这样洗出来的衣服干净而贴身。

  “妈妈，你原谅爸爸好不好。”我试探性的开口，她没说话，只是继续沉默的洗着手中的衣物。

  我看到母亲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水，脸部表情是狰狞而可怖的。她的上唇紧紧的咬着下唇，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很想去拥抱母亲，可我早已经失去了拥抱的力气。

  那年的我才十二岁，哭着替父亲赔罪，祈求着母亲能够原谅他，给予我一个温暖的家。可我本就没有任何过错，又何必道歉。

  不论我怎么哭，怎么难过，怎样的歇斯底里，他还是无动于衷的窝在沙发里看那些一点儿都不好笑的喜剧，庞大的影子映射在身后粉白的墙壁上，我分明的看见，那是一只沉默的野兽的身影，只不过他已经被生活夺去了锋利的爪牙。

  我也说不出到底谁对谁错，母亲是个学历不高的女人，她总是没有父亲那样的能言善辩，父亲也总是在拿她没有文化的事来说生活中的大小问题。

  但是他们终于还是没有离婚，可能是念在我还年纪尚小，不过从那以后，我也没在同父亲多说过话了。

  我总是努力而迫切的向他证明我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差劲的女孩儿，我也是可以让他骄傲的女儿，而事实证明，只有我能够拿出优秀的成绩的时候，他才会敷衍的摸摸我的头说一句：“好孩子。”

  我最终也没有走他希望我走的那条路，没考他希望我上的学校，从此以后我不再是父亲眼中的好女孩。

  但我不后悔，人生那么长，总有一条路要自己选择。

  我上中学的时候有个要好的朋友，她的母亲是做小学老师的，总是要求她很严格，放了学不允许在操场上玩耍，要回家去做功课，每星期都去上三到五个课外班。

  虽然这样活的很累，但她的父母都很宠爱她，也正因为如此，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挫折的她在一群同龄人中显得有些任性和孩子气。

  “蔚蓝，你是个好女孩。”她经常这么同我说，因为我能够包容她所有的坏脾气。

  比如说当时学校的座位是按规律轮换的，但她始终都想要让自己的座位保持在前三排。她的成绩不错，我们当时的班主任是以成绩看待学生的，这在那所重点中学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人人都喜欢优秀孩子，当然也会忽略一些成绩水平中等的，沉默而性格平和的好孩子。因为那些好孩子在他们眼中不过只是因为安静而懂事，所以比较好管，不会去主动惹是生非，当然成绩也总是不温而不火。

  班主任让我和她换座位的事情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原因是因为我和她是要好的朋友，她以为我不会去介意。

  我和班主任说过，是以平和的谈天的方式说的。我说我天生因为弱视的原因视力不好，但我知道您对待每一个同学都是公平的，所以我一直也没有和您说这件事，我一直都是很守规矩的人，可那个座位是我的，就应该是我的，您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让别人去做。

  “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乖而听话。”她一边赔笑一边说，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耸起又凹下的沟壑，“我会和她说的，让你们两个人把位置换回来。”

  但直到很久以后，班主任也没再同她说。或许她也是认为我很安静而隐忍，不会再去计较，也不会去反驳她的任何行为。

  我还是容忍了，因为我不想给班主任没面子，也不想叫她难堪。身为老师，只一昧的去偏袒一类学生，而不是容纳每一个学生的想法，是她建立起了一个独特的权利，让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教室里，却好像分成了不同的阶级流派。

  ‘这是身为一个老师，对她所教学的学生最大的羞愧。’我曾经在一本日记里为自己打抱不平道，但反向思考，那个时候的我也是隐忍而懦弱的。

  后来的我，最终还是和她分手了。换句话来说，我们都不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了。

  因为一次考试，她的成绩有所下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通。而因为接受了上次事件的教训，一心想要成为人上人的我的成绩有所提高，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一回。

  考试前的两周我因为生病请了三天病假，回来的时候借了她的笔记来抄，可能是因为心里不平衡的缘故，她对所有人说因为我接了她的笔记，所以才会考的优异。

  我不太想与她计较，只是隐隐的点了点头道：“笔记确实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谢谢你。”

  后来，我再同她借笔记的时候，她也没有再借我了，只是找了其他人的搪塞了过去。

  有一次，她对我说，她想好好学习了，不再希望我每个课间拉她去玩，给她讲无聊的书和故事。

  “诗和远方离我太远了，我也逐渐觉得你不再是从前那样好的女孩了。”她这么同我说，眼睛里满是疏远。

  “我知道了。我觉得我们彼此都需要好好考虑。”我与她这么说，但她眼睛里仍然是冷的可以结冰的淡漠。

  后来，她和很多学习成绩优异的女孩做朋友，但那些女孩也都各有各的脾气，她们大多都把时间放在学习上，也不是愿意去包容她的坏脾气。

  “蔚蓝，我们和好吧。”有一次，她同我这么说。

  “可是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和你相处了。”我仔细的思考后对她那样讲，没有人能够一辈包容原谅她的坏脾气和无来由的指责，我并不欠她什么。

  可能我也不再是朋友眼中的好女孩了吧，但我深深的相信，好女孩的好并不只是一昧的包容和隐忍。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宁愿不做一个好女孩。

  长大以后的我，慢慢的明白了一些事情，也逐渐懂得了当初阿婆悲伤而怜悯的眼神和虚假的笑容。不会哭的孩子，注定不会太被别人爱与关注，善良的人也总会被不善良的人欺负。

  在对待工作方面，我总是兢兢业业，却因为不会表现，屡屡错失机会。

  “蔚蓝，这次就让给她吧，你工作既努力又认真，会有下一次机会的。”他们总是这么说，我总是欣然的让出许多梦寐以求的机会和岗位，也因此而便的碌碌无为。

  “对不起，那也是我是我努力了许久才获得的机会，不会让给别人。”当那一次我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能感觉到的，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

  “好。”他尴尬的笑容挂在嘴边，“就让蔚蓝来做吧。”

  我虽然把握住了机会，但我在同事眼中，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只会埋头苦干的好女孩了。

  我从他们变换的眼神中读出了：“蔚蓝也不是个只会一昧隐忍的人。”可能我在他们眼中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吧。

  你还年轻，着什么急。总有人对我这么说，企图利用我的温和与软弱强迫我让出机会。

  对不起，我虽然年轻，但我不傻。凭什么让着你，就因为你年纪大？我需要机会的时候谁又会让着我？凭什么让给你，你没我努力没我优秀，还企图逼迫我让出属于我的权利？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女孩，也不会总去体恤他人，所以我不答应。

很多人，从我和她相处的第一天，我就明白她不喜欢我，可我还是对她们一如既往的好，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可我也逐渐明白了，她们不配。

  有些人，她们天生就是恶劣的，你既然无法与她们相处，也不要试图去接近她们。

  你还很年轻，不应该这么丧气。我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世界不可能永远都是罪恶的，我们都应该去试着善良，宽待他人，不去计较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人，要用爱去感化他们……

  可我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根本就做不到。我还没有成长到对待任何事情都可以圆滑、潦草和敷衍，我不是个好女孩，我也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

  我会去试着谅解他人，是因为我还觉得这些人对我好，我不去伤害任何人脆弱而敏感的心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随便来践踏我，然后故作抱歉的说一声：“因为你是个好女孩，所以你不会介意吧。”

  因为你是个好女孩，所以你要维系好家庭，要替爸爸向妈妈道歉，即使你没有错误，即使他也一副无所谓的自私态度。

  因为你是个好女孩，所以我让你和她换个座位，你们是好朋友，应该相互帮助，即使你并不想和她换，即使你也有自己的困难，即使她也不是那么的想和你当朋友，把你当做什么都可以容忍的受气包。

  因为你是个好女孩，所以你可以欣然的让出自己的机会，因为她看起来比你更想要表现，即使你梦寐以求了许久，即使她并不珍惜这个机会，只是单纯的觉得你好欺负。

  因为你是个好女孩，所以你悲伤的时候也不许哭，你永远都要对所有人保持微笑，即使你的心脏疼痛的快要碎裂。

  因为你是个好女孩……

  我不是个好女孩，你也不必总是去念挂我的好，也并不是因为我好，所以就能替你道歉、原谅你的一切、一次次把机会让给你。

  人这一辈子漫长的生命里总归是要有些善良的东西，要有爱与憧憬，要在漫长而漆黑的夜里向着有阳光的地方生长，要多做好事，要无愧于自己的内心……但我清晰而明白的告诉自己，也许我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好女孩了。

  我看透了太多，也读懂了太多，心也早已经做不到从前那样的单纯了。对于恶意，我也同样会还以恶意。

  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女孩，不会顺从别人心意的活着，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

  原谅我做不到，也原谅我活不成很多人喜欢的样子。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法活成别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