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别人伤害了我,我尚且可以对他咒骂,可以为愤怒找到出口。而爷爷的故事告诉我,如果时代伤害了你,你的愤怒与不幸只像流沙湮没在历史的长河,没有出口也无人来问。
2017年8月2日 星期三 雨
这几天连续下雨,抵退了几分夏日的炎热。我总爱在下雨天想起爷爷,以前把这归结于人在雨天总容易惆怅,到后来慢慢才意识到这源自于爷爷他只在雨天清醒些。我想讲给你们一个故事,就像清醒时爷爷讲给我那样。
在1967年,全国掀起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当时爷爷正在上高中,具体年龄记得也不真切了,推算的话应该是十七岁。意气风发的爷爷想也没想就加入了下乡的队伍,被分到陕西一个吃水都困难的小村庄。在那里我爷爷遇到了一位同样下乡的女青年,为了隐私姑且称她为肖红吧。因为我爷爷和肖红年龄相仿,再者当时村民对插队的青年也怀有敌意,促成了我爷爷这辈子唯一的一段感情。
爷爷在每天干完农活后总会拉着一个破小木车去找肖红,拉着肖红回去。但每次爷爷总挑最颠簸的路走,车来回打晃吓得肖红使劲抓住我爷爷的衣角,然后爷爷傻呵呵的笑,这可能是我爷爷插队时最幸福的事,而后来的变故却改变了我爷爷和肖红一生的命运。当时插队的还有一个男的,三十多岁,以前是在出版社工作,由于职务所便他手里有一本苏联作家写的小说,这在当时属于危险刊物,被发现了是要抓起来调查的,但由于他们仨都受过教育彼此也都为此保密。然而后来这本书不知道怎样被发现了,彻底打破了我爷爷插队的生活。本身也涉及不到肖红和我爷爷,但是上面却把矛头对准了肖红。听我爷爷说一是因为出版社那个男的有一点关系,二是因为肖红的家庭背景不怎么“干净”。事情就愈演愈烈,我爷爷当时为了肖红不被抓走调查,就对外面说那本书是他带的,散出风声后我爷爷就跑了。
爷爷一个人东躲西藏,期间遭受的苦也没有详细讲给我,但我终于明白爷爷的精神为何会出问题。听我二爷说爷爷是在1973年逃到河北的,被亲戚发现后悄悄带回了家。到家后就发现爷爷有时候会蜷缩着蹲在角落,神色特别的慌张,嘴里不时的说:“别抓我,别,不是我。。”但总归犯病的时候也不常有,后来家里也给爷爷说过几次媒,却都被女方推掉了,可能大家对我爷爷的病情也有过耳闻,导致爷爷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而不时的风言风语也加重了我爷爷的病情,到后来演变成我爷爷犯病后总会把身边的人打到,然后满院子的跑,嘴里大骂:“让你妈的害我,他妈杂碎。”这情形在我后来出生长大是见过的。
而肖红在1979年下乡潮退的时候,离开了插队的小村回到了家里,之后便来到河北找我爷爷。顺理成章的两个人结了婚,后来有了我爸爸,对,肖红是我从未与之见过的奶奶。故事到这似乎是跌跌撞撞总归有个好结果,但却并未结束。我爷爷的病情在结婚一年后加重,总会突然暴跳如雷,手边有什么就拿起什么朝着我奶奶扔过去,然后把她摔到地上,自己绕着我奶奶跳过来跳过去嘴里还吱唔着听不清的喃语。奶奶最后可能承受不来,就悄悄逃出了我家,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我家也曾去我奶奶老家寻过人,但总是未果,爷爷在清醒时也各地去寻过,但可能我爷爷和奶奶的缘分没了,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爸爸是奶奶离家一年后被她家里人送过来的,当时家里几经求着问奶奶下落,却得知奶奶在生下爸爸不久后就离世了。
我爷爷在前年也去世了,他留给我的印象只有暴躁的摔砸家里的东西和偶尔下雨天给我讲他插队的故事。对于奶奶诚实来讲没有多少的概念,有的只有小时候对她的想象,我觉得她应该是瘦小的,坚韧的,和中国大多数女性未有差别。
爷爷的故事简短的讲完了,无法说爷爷对还是错,也无法说出版社的那个男人是对还是错,而对于那个时代我也不想去说它对还是错,毕竟我们不是亲历者,重要的我们不会再是亲历者就够了,而我爷爷和奶奶的故事也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你们知道了也足够了。时间像一个车轮不停地来回前进和倒退,我希望我们都是前进时的车辙。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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