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肉鱼先生著，原创作品，已与简书版权中心签约，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伊万诺夫身材高大魁梧，二土匪身板儿虽然没有他高，但那个厚实劲儿不相上下，而且他俩都是卷毛脑袋，这才让我凭着先入为主的概念错认了他是二土匪！
至于我摸到的他脸上那条长长的大疤瘌，那可是二土匪面部特征里最显眼的一处了，平时的伊万诺夫断然不会有，此刻他的脸不知为何干巴巴紧缩得不成样子，一条条青筋在皮肤下突出暴起，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用手电光照着，那扭曲拱起的面部肌肉条丝儿触感太像刀疤一类的了，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袭来：这些会冒绿水的洞井管道莫不是活的？它们会把滑落其中的人不断挤压，最后抽干体液变成它们生长的养料？！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胃里有些恶心。草草地检查了伊万诺夫的尸体，确定了他身上再没有什么值得琢磨的地方，衣袋裤袋中也都空无一物之后，就不去管他。
我抖开一卷儿打行李的编织绳，用它把那老五零冲锋枪和手电筒绑在一起，这样就不用一手一支擎着那么累赘，有突发状况也好应变。绑好之后，双手端枪将木托抵在肩上来回平移枪口试了试，觉得效果不错便也不再耽搁，背起背包往那方块建筑径直走去。
这只铁皮壳儿手电筒电量并不怎么足，只能发出昏黄的光来，但有了它的，就在这黑暗的世界中让我重新张开了眼睛，至少能看得见要去的目标在哪儿。
等离得近了，我上上下下扫视了个遍，对这建筑竟然觉得似曾相识，怎么这么眼熟！当站到它面前时，我才彻底意识到，这方块建筑怎么跟之前在雅库茨克城郊遇见的那个“发电厂”一模一样！也有那标志性的大铁门从屋顶直通到地面，如果不是这墙面上没有电线相连，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同一处建筑了。
难道等我推门走进去之后会发现，这是一个循环？我走进房子，发现管道，落入其中再重新在它下面的空间里找到同样的房子，不断找寻，进入，不断迷失……再也出不去？这样的桥段，只想想就觉得厌恶，我连忙甩了甩头，赶快把这些烦人的念头摇开。
“走吧……”
我把额头顶在那高大的门板上，闭上眼睛正悄悄听着那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声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低语，吓得我一个激灵，转身大吼：“谁！”
四周很黑，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光亮，这更让手电光的这一小圈儿昏黄显得那么可怜，这里空间太大，它又照不了多远，我上下左右移动枪管儿来回晃了晃，视线范围内几乎都是相同的样子——纯黑。
黑色，总是比别的颜色显得更多了些神秘，出色的画家可以凭借一支黑色铅笔就能利用光影的深浅变化营造出整个世界，而在这里，空旷的空间让这黑色彻底丢失了对景物描绘时应有的层次，无可分辨深浅的黑度更让人心生恐惧，不再需要笔刷描画神秘恐怖的图形，越纯粹的黑色幕布越能让心底的魔鬼肆无忌惮地表演，他们的戏码儿演得永远都是幻想者自己灵魂深处最怕的东西。而刚才的那声辨不清是想象还是切实可听的低语，此刻就是让我恐惧的催化剂。
我再也不想在此处停留，往黑暗里左右扫了两下，没见有什么东西之后就用后背一顶，挤开了那高大的门，跟之前在地上一样，门刚开了个能容身的缝隙我便闪身钻了进去。
出乎意料，门内的空间非常狭窄，犹如刚刚踏入了一座深宅大院的门槛就被几丈有余的一堵影壁墙截住了脚步。那种四壁发光的景象并没有如常出现，四周依然阴暗得很。
我平端枪口，让手电光顺着这堵影壁左右延伸，但两侧都看不了多远，只在尽头处分别辩出有个拐向深处的回廊那般的隐约路径，我随意挑选了左手边这条走道探过去走。
影壁和建筑外墙的距离并不宽，只能勉强容下两三人并行的样子，这让我走动时靴底撵过的细碎尘土不断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被放大了许多，听起来又多了一丝阴森的感觉。
从影壁尽头的转角拐过去之后，走了大约有百十来米的样子就又是一个同样的转角，如此往复，我竟在不久之后回到了刚进来的那个门口。
“回”字形？
是不是光线太暗我漏掉了那间进到里面的入口？我只好顺着来路又逆行走了一次。
这一次我走的很慢，看的很仔细，努力让自己不要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入口的藏匿之所，可结果依然一无所获，还是回到了正门这里。
这只手电原本电量就不怎么充足，开了这么半个来小时之后更显得黯淡起来，在我一筹莫展只好第三次沿着回廊搜索前进时，不得不把它从枪管上取下，偶尔用手掌拍一拍手电的后盖，拍一拍，好让它能挺着再多亮一点点。
可这也不是什么长久的办法，如果找不到入口，又找不到其他光源，恐怕又会回到之前的盲眼处境当中。我现在真是讨厌极了又黑又狭窄的环境，所以趁它还有些余电，最好早些想想办法才是。
我挑了一处转角的墙根就地坐下，这种位置可以同时左右兼顾两条回廊里的动静。把冲锋枪杵在旁边立好，再次向两边照了照之后，我按灭了手电。
我让自己闭着双眼，以便哄骗自己认为周围只是因为我闭眼了才会变得那么黑。两手一刻也不敢耽搁，飞快地扭下电筒后盖，摸出里边装的三节1号电池，与后盖一起依次摆在盘起的双腿中间，免得等会不知道上哪里去抓回它们。
呼——
我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出来，摸起一颗电池，用牙齿咬了几下，再换另一颗，最后一颗电池也不知道是原本就过了保质期还是我因为环境压抑过于紧张，一口下去咬得深了些，嘴里涌进一些气味特别难闻的液体，连连吐了好几口才算平复。这种通过挤压让电池里没作用完全的化学物质跟碳棒再次反应，从而延长电量供应的方法在当时经常被人使用，应个急还是勉强可以的。
摸黑把手电装好之后，光线果然亮了许多，我的精神也因此舒缓了一些。漫射的光线映在墙上，不用屈眯着眼睛就可以看到周围更多的细节。背包里有水壶，也有压缩饼干，虽然之前早验证过那速食军粮特别难吃，但此刻因为我有了填肚子的急切需求以及兴致，却也能接连吃下两大块了。
我把枪械背在身后，嘴里叼着饼干边走边用手电来回扫视着两侧的墙壁，又一次来到那堵影壁前时，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可是反复照了照又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这让我对它加倍留心起来。
我把身体贴在它根儿上一点一点的来回照着走，除了觉得手电在这墙上照出的光亮并不平均，有的地方亮些有的地方暗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带着疑惑我往后又退了退身，赫然发现这整面墙壁上用白漆涂刷着异常硕大的“1——0——9”字样！
109？！
因为那数字涂刷的太大，又经年累月积满了灰尘，离的近了完全不能辨认，即使这样这也是我对着几个数字有着特殊的印象才能在看到如此斑驳遮掩的笔画之后也能认得。
我把背包甩在地上，手电架在包顶上照着，脱下大外套当抹布，在这影壁上来来回回地扫擦，终于在数字“0”的正中间抹出了一块炕桌般大小的方形铁板来，上面依稀也有些小字，但早已锈蚀不清，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像是某种说明书，又有点像电闸箱上常见的那种“高压危险，请勿触摸”一类的警示标语。
那上面积的灰尘更厚，仿佛是里边有什么机关渗出的润滑油一类吸附了更多的灰尘和泥土，用衣物怎么抹擦都弄不掉。我反手把水壶里的大半壶水全都倒在衣服上再去擦，才好不容易见了些效果——带着油渍的灰泥抹去之后，露出了方板的一侧合页，这果然是可以打开的！
靠近另一边的位置上原来应该是有个拉环，可如今早已锈蚀掉了，只留下凹进去半截儿的一块烂癞疤。我抽出匕首，顺着它上下的缝隙来回挑拨了几次，最后向外一掰，“嘣嗡——”那铁板带着颤音儿一下子弹了开来。
这里面还真如电闸开关箱那般大小，只是结构完全不同，只有并排安装的六个精致的小转轮，别无它物，如果它们做的再大一点的话，这形状太像是船上常见的那种舵轮了，黄铜做的厚圆圈之外也有像把手那样的小柱子。
这几只漂亮的转轮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反射着金灿灿的光，更显得箱子里的其他部位堆积的尘土是那样地深厚，如果不是这些小转轮是在较近的一个时期被更换过，就是有人曾经在并不算太久远之前曾经扭动或者擦拭过它们……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扭了扭其中的一只转轮，它很快发出“咔咔咔”的轻响，往左右旋转都很顺畅，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并没有哪里的灯被打开，也没有什么“水管”会流出水来，虽然我有一刹那曾把它想作水龙头的旋钮。
咔咔咔——
这声音听起来干脆，爽快，带着十足弹性，反复旋转了几个之后，那机簧声让我很容易就联想到这是一种保险柜密码盘一类的东西。
我故技重施，用外套蘸水又擦起这嵌在墙里的箱子来了，那些小转轮前前后后的位置更是擦的仔细，如果是密码转轮，刻度没刻在轮盘上就绝对会在盘面四周。
做这些的时候，我不仅心里非常有底气，甚至几乎能肯定眼巴前儿这事儿只要等我擦出来刻度，然后把这几个小舵轮转出密码就绝对可以打开什么了。至于密码要输入什么，那更让我因为“敬佩”自己的“智慧”而有种嚣张的笃定——那密码绝对是我脖子上挂的小铁牌刻的那“3-5-0-8-3-2”，这里六个小转轮，墙上还刷着那么大的“109”，他娘的准没跑儿！
看吧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准没错儿！
在转轮的周围都如愿擦出了写着数字的刻度，跟保险柜里常看到的那种很像，这让我得意的差点儿哼起小曲儿来。虽然此刻的情形依然不乐观，伙伴一个也找不到，自己的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到哪里，可也许是我承受的多了，神经居然也开始大条起来。这种感觉有些像参加至亲葬礼的孝子，分明已经难受得难以附加，可是却因为太过悲伤，哭不出来，跟前来悼念的人答礼时，居然想像故去至亲教给他的那样，笑着和他们攀谈。
痛苦和焦急，以及其他所有的危机情绪，都被证实是可以压抑的，只是压得越狠，越容易彻底崩溃……
“3-5-0-8-3-2！好嘞！齐活儿！”我把六个小转轮沿着一个浅浅的三角刻痕都转到底下相应的数字上，那些数字有的早已脱落，这丢一个那少一块的，可是好在同时有六个转位，是非常容易相互参照的。
这几个我认定了“绝对正确”的密码完成以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反过来输入的？这地方搞不好是民国建的？从右往左读？
2-3-8-0-5-3
还是没反应……这怎么办？如果不是这个，那六个数字的组合，就有10的六次方：整整一百万个可能！这我上哪儿去猜得出来！
除此之外，既然是设计了如此这般的密码装置的，那暴力破坏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以我目前手边仅有的器械——一把匕首，一支冲锋枪，不管对这墙里的箱子，或者这整面墙壁来说都构不成任何威胁，乱用武力也许还会给我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擦擦擦，接着擦，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于这箱子里边灰尘遮盖的其他部位还会不会有什么可以供提示的文字或者符号了。这回我完全没有了想要哼歌的念头，甚至开始厌恶起刚才那个狂妄的自己，感叹着刚刚的那些龌龊情绪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啊。
“哎呦！”我一只手掌平推着外套衣袖，在铁皮箱子后底板上面一点点地擦着，刚被自己的自责搅得有些脸红，手指头尖儿就是一空，两根指头一下子擦进了边角上一个洞里去，被小洞边缘硌得差点折了指骨，疼得不得了。
这小洞在那一排小转轮左上角靠箱体边上的位置，我先前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转轮周围，根本忽略了它，它也是被灰泥糊得死死地，太不起眼儿了。
有了这个发现，我顾不得揉捏杵得生疼的手指，连忙把灰泥全都刮开来看——这个小洞，形状大小都跟我手上的这枚109编队铭牌相差无几。我心中一个激灵，忙把铁牌按进了洞里，果然严丝合缝！
这一按的同时，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咔”的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是更多的“吱吱嘎嘎”脆响，以及一连串儿绷簧发条的联动声，那些小转轮一个个向外凸起，然后又一个个上下交错着调换着彼此排列的顺序，重新组合，惊得我连忙退后几步，把冲锋枪捡起来端在手中。
各种各样的机簧齿轮声此起彼伏，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我又等了一会儿，见再没什么动静了，才走上前去，探出手来转动转轮，还是赌了“3-5-0-8-3-2”，这几个老数儿！
当最后一枚小转轮的刻度指向了“2”之后，机械齿轮的联动声又一次响起，这回声音越来越大，由我的面前开始，向墙壁两端不断延伸，卡啦卡啦巨响个不停。
我眼前这堵影壁墙竟从中间涂刷着的那个硕大的“0”中间齐齐向里裂开，直到整面影壁都分退到两边，露出了一个更高大深邃的空间来！
这……
终于进来了！
可这里又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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