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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绝地营救
“妈妈！妈妈，你快出来呀！”山楠哭着在泥水里翻开石块、木屋碎片、挡板、衣服、盆子……
大熊搬起木材，架空残墙，推倒大石……
断裂的木板刺扎进山楠的手掌；粗糙的泥浆灌满他的鞋，磨烂他的脚；松动的木材砸肿他的额头，这些疼痛他都不怕，最让他害怕的是没有妈妈。
坍塌的山体往村庄里滑，山上的木材垛洪流一样从天而降。白脖子在空中左一脚右一脚，踢开砸向他们的木材。黑眼睛则嗅嗅这儿闻闻那儿，帮助山楠寻找。
当山楠再次失望地丢下泥浆里的一件旧皮袄时，黑眼睛轻轻地蹭蹭他的手臂，往那排松树走去。
黑眼睛是有灵性的，它和山楠像老朋友一样，互相了解对方，它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去山坡上找吗？”
山楠跟着黑眼睛来到松树旁边，只见它把宽大的鹿角叉进残墙下面，试图铲起来。墙板又硬又滑，很不好铲。
“让我来！”
大熊会说话？为什么听着很熟悉？这短短的一句话像闪电一样击在山楠的心里。
“大熊？爸爸？”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上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山楠把有关爸爸的记忆反复抚摸。今天，终于得以团聚，他激动地抹去脸上的雨水，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浑身湿透的爸爸。
一阵地动山摇，又一块山体滑下山坡，泥石流一路向下吞噬。
“楠楠，泥石流来了！快，咱们一块儿用力掀开木屋底板，救出妈妈！”
“对，救出妈妈，我们一家就团圆了！”
“一、二、三！”他们一起用力把厚实沉重的木板掀到一边。
大红抱着打包的东西泡在松树底下的泥水里，身上还沉积了一层土，不仔细看的话，真不容易找到。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山楠拉住妈妈，巨大的恐惧吓得他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快走！来不及了！”山青抱起大红，一边跑一边大声说。
黑眼睛叉起包裹，两只前腿曲向地面，示意山楠爬上来。
泥石流呼啸着冲过来，倒在大核桃树上的秋千架晃荡几下，淹没在泥浆里。
“快！快！”山青惊恐万状，他急促地冲儿子吼叫。
山楠刚骑上黑眼睛，泥石流就扑上来了。
“爸爸——”就在山楠绝望的时候，一座小屋从天下落在他们面前。
“快！快进来！”一个老婆婆打开门说。
山青抱着大红一步跨过门前的两个台阶，走进屋里。婆婆摘下黑眼睛角上的大包裹。
“婆婆！爸爸！我们一会儿见！”婆婆的屋子小，很难挤下这么多人。尤其是白脖子和黑眼睛现在又高又壮，挤进去很难转身。
“孩子，多注意安全！”婆婆关上松果小屋的门。
山楠看见爸爸在窗里向他挥手，他也向爸爸挥挥手，骑着黑眼睛带着白脖子往村口飞去。
“救命——救救我——”
山楠往下看，木材乱飞，泥石流乱窜，人在哪里？是不是听错了？
“救救我——”
“白脖子，你随婆婆先离开这儿，我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助。”
山楠回头仔细地检查脚下的村庄。
“找妈妈时怎么没见有人？难道村里还有人没出来吗？爷爷来救妈妈，怎么也不见了？”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他胆战心惊，越想越害怕。
“有人吗？你在哪里？”山楠寻着声音一直往西找。
泥石流和洪水在村庄里翻滚咆哮，把呼救声压得若有似无。
“我在这儿，救救我们！”泥水中有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打水面，没有多少力气。
山楠看见目标，马上俯冲下来，“山七？你怎么在这儿？”山楠伸出手，想把他拉上来。
“我想找人帮忙，刚出门就……算啦，你先把她俩救走吧，三条命呢。我欠她一个婚礼，如果再欠她两条命，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山七指指大树底下说。
“什么二条命三条命呀？把手给我！”
“她俩比我重要，要救就先救她们！”
“孩子，他的腿脚受伤了，先救他吧！”
“求你救救他吧！”
山七娘和山七的女朋友在大门外嘶喊。
“你怎么办？”山楠真担心泥石流越流越宽，把他吞没了。
“我有树保护，没事的！”
山楠朝他指的方向看，大河溢出的山洪把山七家的四间大木屋冲得支离破碎，货物顺水而下，小楼孤零零地立在暴雨里。
山七娘和山七的女朋友有气无力地坐在树下的大石上颤抖。
他们家盖房时，在院子外面修出一大片空地，门前的两棵并蒂树，山七娘舍不得砍掉，至今还保留着。
树下有一块经过工匠打磨过的大石桌。现在，她俩背靠着树坐在这张大石桌上。石桌隐在泥浆水里，完全看不见，只能看见击起的泥花。
一只黑熊从山楠身后绕到他面前，对着他和黑眼睛低低地吼了一声，然后冲到大石桌前。两个女人尖叫着往树上爬，可是大树又湿又滑，再加上手脚抖得厉害，根本爬不上去。
一只熊，两个人，他们在雨中对视。
黑眼睛接到命令似的，转过身子向村口方向走。
“黑眼睛，我们还要救人呐。”山楠回头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你来了！”山七娘好像认识那只熊。
“这些年，对你我来说，每一天都很难熬啊。我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没想到你让我多活了整整三十七年，知足了。你心里有恨，吃掉我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个姑娘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吧。”山七娘跪在石桌上对熊说。
“你，你不要吃我们。”女孩脸色惨白，她拉着山七娘的手臂往后拖。
“不要管我，这是我和它之间的事！”山七娘甩开姑娘的手，又往前挪了挪。
“妈，你是不是吓傻了？山楠，快救她们！”山七夹在一棵黑桦的两根分枝间嘶吼道。
直立的黑熊拿出一朵花，摇晃几下变成一把彩色大伞。
“七色堇飞行伞？这不是婆婆的东西吗？”
黑熊把大伞递给女孩，女孩迟疑一会儿，接过去。大伞载着女孩从山楠身边飞走了。
“它到底是谁？怎么会用婆婆的东西？”
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山楠抹掉脸上的雨水，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就在这时，一声枪响，熊倒在浊浪里，落水的那一刻，它的目光看向山楠。
一道白光闪过，白脖子像流星一样滑进水里，用脊背托起受伤的熊。
血水从弹孔里涌出来，混浊的洪水一片绯红。白脖子在水里挣扎，几米外，有一间裂成两半的木屋卡在两棵树之间，它在朝那个方向努力。
黑眼睛不顾一切地驮着山楠冲到白脖子旁边。
“白脖子，加油！”山楠着急地呼唤着白脖子。
湍急的水流带着冰块和大石头撞向白脖子，把疲惫的白脖子向山下推。
白脖子抬起腿向前挪一步，身体往后滑二步，走一步，踉跄一步，它只好撑开四肢，背着黑熊稳稳地钉在水里。
“白脖子，你不是会飞吗？快跳出来呀！”山楠见识过两只鹿的本领，如果之前没有消耗过多的体力，这点距离怎么会难住它呢？
“白脖子，你快出来呀！”白脖子的四条腿渐渐变淡，黑熊的眼睛闭得紧紧的，山楠既害怕又自责，难过地哭起来。
黑眼睛似乎也明白，单凭白脖子自己，很难走到安全的地方。它跳进洪水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同伴挡住急流，用鹿角叉起水里的石头和大冰块，扔得远远的。
“黑眼睛，你的力气最大，快把它们铲出来！快！”山楠伸着小手，他多想拥有一股神力，一把就把他们拉上来啊！
黑眼睛嗅嗅白脖子，眼里亮闪闪的。
白脖子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浅，皮毛也越来越少。身体从有温度的柔软变成木质的僵硬。
它没有一丝力气了。
“黑眼睛，我该怎么救白脖子？你想想办法啊！”山楠的手捂在黑熊的弹孔上。疼痛使黑熊清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
黑熊从身上摸出一只小木鸟，递给山楠，眼睛看向山七娘。
“婆婆？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呀，我不要，我只要白脖子和你好好活着！”伤心的事好像今天的暴雨，泪水流个没完没了，山楠的眼睛肿得老高。
黑熊把小木鸟放在山楠的小手里，虚弱的目光再次看向山七娘。
“婆婆，你是让小木鸟救人吗？婆婆，你别睡，我害怕。”黑熊合上眼睑，一动不动。
白脖子的四肢完全消失，身体化成一大块白桦树皮。没有四肢支撑，白桦树皮载着黑熊越滑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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