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整个夏天

睡了整个夏天

回老家的几天，几乎每天下午都闷热的只能听见蝉鸣和风吹过的声音。躺在葡萄架的摇椅下面，摇着蒲扇，敞着外衣，舌头不自觉的外伸，抻腿不小心踹到了也在旁边窝着的老猫——轻声地叫了一声，斜眼看了我一下，又闭眼睡了去。我小声地赔着抱歉，突然想起了以前的那只老狗，最起码它会上来蹭蹭我的衣角——罢了，那样更热。

低头瞅了一下这只老猫，数着年岁应有十年了，确实也是猫中古稀了。又故意伸腿踢了踢它，让它挪个窝，往边上来点，这边凉快。它这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许是嫌弃这个主人嫌弃到了骨子里，静若寒蝉，如果不是天静的能听见它呼吸的呼噜声，会觉得它已经与世长辞了——

又想了下那只老狗，虽说也年迈，但毕竟会陪着我玩，不像猫，永远不粘人——除了冬天要来我被窝蹭暖的时候，在你被子外面逡巡几圈，最后逮到一个小空隙就钻进去，你最好还是成全他的好，要不然它会闹你到天亮，让你睁眼到天亮。好在它也是暖的，忽略“呼噜声”，其余都还好。

老猫，是一只纯白色的猫，不带一根杂毛。给它取名“老白”，但是叫它没搭理过我。反而叫它“老喵”，它会回头瞅我两眼，所以最后就叫老喵了。猫，总是爱干净的，就算是你经常不搭理它，它也会看起来毛色顺滑，不像那只老狗洗个澡像是要杀了它，刚洗完如果不晾干，绝对哪脏往哪钻，不把一身黄毛染成黑色，它就不是它自己了。所以，跟老狗在一起，最怕雨天。地板、沙发、床等等这些地方对它都是明令禁止的。可怎奈个头大，它就是一句话“你奈我何”的原则奉行到底，几个地方乱窜，最后只好找根绳子栓起来，才使家中免遭祸事。

我把蒲扇靠近老猫一点，轻轻扇着风，冲它耳朵说道：“老喵，你想那只老狗不？”

它不回我。

真的是老猫了，比我还懒。

抬头看着天空，隔着葡萄架子，因是晚夏，树上只剩几串残存的葡萄，有的长到黑紫，有的长到干瘪。小时候问爷爷：“每次收葡萄怎么不收干净？”他笑着回我：“那是给毛老鼠（河南方言，松鼠）留的。”以前不怎么理解，今天下午看见一只毛老鼠从眼前嗖的一下摘了个葡萄过去，才明白，农民的智慧和大自然才是真正的接触的。

七月流火，流的是什么火?——心火。都说夏末秋初天就凉了，可是从来没感觉到。所以火流到了哪里？——人心里。

躺的躺椅是曾爷爷躺过的，而且据爷爷说那是他爷爷也躺过的，按理说就是我“曾曾祖爷”的了，所以更加的有感觉了，摇摇晃晃，晃晃摇摇，不自觉就能晃过去整个夏季。这时候手里不自觉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家里的老烟杆，并不是说我要抽上两口，只是情景到了，动作就跟着到了，不拿着总感觉别扭。所以说我们家是老地主呢？骨子里面留着那份血液呢！

小时候总守着电视，等天气预报，看明天是否有雨，巴巴地从七点等到七点半，忍着看完了整个新闻联播，就为等那几分钟的天气预报和漂亮的姐姐。那时候天气预报音乐一响起，就会跑着对着屏幕指中国地图上的“几”字，“看河南，我们就在这。”回头看看家人们都在笑我，夸我懂事，我自己也倍儿开心，好像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一样，“看，我住的地方，母亲河——黄河的故乡。”

手机上显示，今天会下雨，所以天一直闷闷的，身上的汗也出不来，粘腻地堆积在体内，更加的烦躁了，不自觉地加快手机摇蒲扇的速度。爷爷他们在偏房睡午觉，我和老猫在树下睡午觉——不，是我在看老猫在睡午觉。

这么热的天，怎么睡的着……

我印象中以前的夏天绝对没有这么热，因为那时候一到放暑假就和小伙伴大中午的到处乱窜，找小河抓鱼捞螃蟹——现在是不行了，让我离开这把椅子就是剧烈运动了。所以以前天气绝对没有这么热，吹的风绝对都是凉风。

眼睁睁地盯着天上，看着葡萄叶在葡萄树上残存，我在椅子上残存，唉，都是一样的命。

突然一声闷雷响起，打破了这个平静。不知道是因为天静的缘故还是这声雷特别响，总之，我被吓了一跳。爷爷从屋子里面披着汗衫就出来了，看着天说：“要下雨了。”

我点点头，“是的。”

刚说完，院子里面起了大风，刮的树上的叶子“沙沙”乱响，一地的尘土被扬了起来，迷住了往屋檐下搬椅子的我的眼睛。我慌忙往里面抬着椅子，并叫着爷爷回屋里去，风太大了。奶奶也在屋里叫喊着：“川川，是不是要下雨了？”

我回道：“是的，你继续睡吧。”

踢了老猫一脚，让它起来，移身到别处。它这时却赖在我鞋子边，来回磨蹭，并且“喵喵——”地叫着，无奈只好抱它起来。这跟老狗别的没学会，撒娇倒是学会了。以前觉得你俩关系不好，现在不觉得了，真是好的不学尽学粘人了。

这时候天上的雷声阵阵，许是有神仙在天上作妖，天阴的快的可怕，好像天要塌了。

爷爷掀着门口的帘子说：“要下了，雨来了——”

果不其然，豆大的雨珠就直接砸了下来。砸到没来得及收的凳子上，砸到门口的老槐树上，砸在门口的青阶上，砸到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葡萄树上。“哗啦啦——”地声音带来了寒意，身上一下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雨下的很快很大，在青瓦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水流流了下来，成了一个水帘，我成了美猴王，懒懒地抱着一只老猫，躺在传了几世的摇椅上，摇摇晃晃，晃晃摇摇，手里摇着蒲扇，乐呵呵抱着老猫，说道：“老喵，你想老狗不？”

老猫轻声地喵了两声，在我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闭上了眼睛。

我则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门外的大雨，不知怎的，好像看见了那只老狗又在门口的泥里面打滚，翻云覆雨，好不热闹。

在我闭眼之前还在想着：“一会儿一定不让它进门，脏死了，又得扫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