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里忆父恩
杨惠卿
今年10月28日是农历的九月初九,就是我们常说的重阳节。在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里,重阳节也叫老人节是个孝敬父母的节日。这一天,当人们都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陪着老人们登高望远赏心悦目时,我的老父亲却住进了医院里,躺在了病床上。
虽说进入了初冬,但老天爷可能是赏赐甘露于尽孝长辈的人们。重阳节这一天的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确实是个外出游玩的好日子。我坐在父亲的病床边上,隔着密不透风的窗户,不远处的西山公园尽收眼底,在一往无际的崇山峻林间,在碧绿葱葱的松林中,在洁净如洗的水泥路上,我仿佛看到了那些游玩的人们扶着自己年迈的长辈在山巅上手搭凉棚举目了望。回头看着躺在洁白病床上的父亲,淡黄色的药液水毫无情感地不紧不慢顺着输液管流进了针头,注入了手背。这是我一生以来见过次数最多的一双手,可是却从来没有认真地端详过。手呈乌黑状,手背甚至指头上都青筋暴现,像一条条青虫在蜿蜒;手心的裂缝象干涸的河流纵横交错;指间老茧象一个个寸草不生的小山包,顶端还发出惨白的光亮。就是这双经历风雨沧桑的手啊,张开了在为我们一家遮风避雨,握紧了在给我们一生支难撑腰。而如今却无力地平放在病床上,任凭那针头在无情地舔噬。
父亲出生在一个特别贫困的家庭,由于爷爷的早逝,年轻守寡的奶奶拉扯着父亲姐弟三人冷一口热一口,有一顿没一顿勉强度日。贫困的出身家境和坎坷的人生经历锤炼了他坚强的性格,养成了他忍辱负重要强不服输的犟劲。老爸个子不高,身体也不魁梧,但那双满是老茧的厚手总有使不完的劲。年轻时他干活特别卖力,从来也不耍滑讨奸。那年向村里贷了5块钱买了一张方头大铁锹,在他手里没用几年就变成了圆头小铲子。村里人盖窑洞要用泥坯子垒基础,我们管叫“泥墩”。这一块25斤重的“泥墩”,老爸就用一锹泥就够了。正因为他的踏实肯干,村里人都愿意请他帮工,在队里干活也愿意和他搭伴。就是到了老年,也还是闲不住。打早起就在院子里挖地、栽苗、浇水、锄草……。辛勤的劳动换来的不仅是丰衣足食,而且还有爱心亲情的奉献。院子里鲜菜,不仅能保证父母亲老俩口自己吃菜,还要为孩子们和邻居街坊们送点,圆白菜、胡萝卜和大葱,能给冬天备下储备。所以,我们每次从老家回来都是满载而归。
楼道里午间送饭的吆哈声把我从深思中惊醒,我急忙跑出去把饭打回来,还是“老三样”——馒头、大烩菜和旦汤。我想给老人家换个口味,但他的一个坚决的摇头,让我为难了。怕老人不高兴,我也没有特别坚持再去买饭,就一口一口地喂着,看着他老吃得那样香美,那样贪恋,又把我的思绪引出了病房。
七十年代,我们全家七口人,只有老爸一个劳动力,而且劳动一天只能得到三毛钱的收入。家里收入少,分的粮就少。虽说在母亲的精心经营下,我们家虽说没有到了缺粮断顿的程度,但也只能是看粮做饭。每天吃饭时,父亲总是要做些别的事,等我们都吃完后才端碗吃饭。特别是过年家里的那少的可怜的猪骨头熬熟后,总是先让我们兄弟们吃了大肉后,他才拿过来重新啃一次,那一点点,一丝丝的小肉丝愍在嘴里是那样的自在,那样的爽意。那时,村里男人们都常在一块“打平伙”,就是村里干部们晚上开会时间太晚了,肚子饿了就集资合伙吃点烩豆腐,或者是买饼子什么的。而父亲总是把分给他的那一份拿回到家里给我们吃。所以,只要是半夜在睡梦中叫醒我们时,就一定是父亲给带回来好吃的。兄弟们几个爬在被窝里吃饼子的那种幸福甜蜜的感觉,在今天回想进来,我都是热泪盈眶。
下午,医生送过来检查的片子。从核磁片上看,老人家腰锥第四、第五节有陈旧性创伤。明显为年轻时劳动过度受的伤,这也可能是如今老人腿脚不灵便的原因之一。1966年秋,我们全家刚从上地迁回到村里。由于没有分到当年的自留地,村里干部就让父亲自己到地里拉一小车庄稼回来,作为全家人的口粮。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一个傍晚,个子不高的父亲一个人拉了一车黍子进了院子,当他满头大汗地把车上庄稼搬下车后,放了满满一院子。就是这一小车的粮食,不仅使我们全家5口人全年丰衣足食,而且还解决了来年修院子雇工吃饭的难题。当我看到像小山的金灿灿的黍子堆在我家的院子时,我特别感觉到我的父亲的那双手是多么的有力,是多么的能干。就在两年前,这双大手还能从地下搬起近百斤重的大石头,起早摊黑地在大门前铺成了一个停车场,使回家孩子们有了一个能够停车的地方。
年轻时沉重的生活负担和不计后果的劳累,给老人家的身体带来了无以言状的病痛,而精神上的孤单又使日渐衰老的身体上雪上加霜。前几天,我从网上看到了“新二十四孝”中有一条就是要“经常和老人谈心交流沟通,要学会打开父母的心结”。熟悉老爸的人都说他是个直性子,心直口快,肚子里不装事。即使是作为儿子的我们也一直认为是这样。但是,老爸丰富的情感和对人的情爱却一直压在自己的心里。2013年正月初三,比他小三岁的三叔因脑溢血突然离世,给了老人致命的打击。在三叔治丧期间,他一返常态对人发脾气,和做法事的人叫劲。当时许多人十分反感,包括我也是这样想法。但谁也不能理解,和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的突然离去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感受。从此后,老爸变老了,身体佝偻了,走路蹒跚了,脾气也暴躁了,有时竟像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对于这些突变的反常现象,我们谁也没有放在心里,总以为人老了就是这样,却从来也没有坐下来和老人交流过,使老人成为了一个在精神上抛弃,体力上无助的“弃儿”。
苍天有眼,热情的医生送来了绝好的消息。综合三天时间的检查,经大夫们会诊确定,父亲除了一些常见的老年性疾病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回去后注意饮食,加强锻炼就行了。听到这个喜讯,我们全家大小都高兴了起来。就在父亲出院的当天,我们一家四代几十口人专门在“乐哈哈”涮了一次羊肉,为的就是接这个“乐哈哈”的口喜,让老人能够在有生之年乐哈哈地高兴起来。
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吧,我亲爱的老父亲。在明年的重阳节里,我一定要接您登上北京西山、八达岭长城,甚至是东岳泰山,西岳华山,让您登高极目远望,多看看我们美丽祖国的大好河山,多看看我国建成全面小康社会的美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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