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八月份,是我们家乡双抢的日子。所谓双抢,就是抢收抢种,抢收早稻,抢种晚稻,时间很是紧迫,那是农家最忙的日子,也是大人们最劳累的日子。
大人们忙碌,小孩子自然也要跟在后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到收割稻子的时候,大人们先用脱谷机把稻子脱下来,再把剩下的稻秆捆成碗口粗的一把,由我们小孩子把这些捆好的稻秆拖到稍远的地方去晒干,晒干以后再收起来堆成草堆,冬天垫床和给家中的老牛当粮食。每到双抢,我基本上干的就是晒稻草的活儿。
那时候很不喜欢干这活儿,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懒,虽说大夏天的干活不爽,但小孩子即使不干活也在外面疯跑疯玩,而是晒稻草时那稻草扎在身上很难受。一般来说,我们为了少跑一些路,每次都会左右手各抓几把,直抓到抓不住拖不动的时候,然后拖着一大堆稻草往前走。穿着短裤短褂,胳膊、腿和稻草亲密接触。新鲜的稻草草秆还非常硬,生生地扎在腿上,很痛的。这还不算什么,新鲜的稻草叶子旁边像锯齿一样,一不小心就在胳膊、腿上拉出一道道血痕,等到结痂的时候,只见胳膊、腿上横七竖八地有无数条褐色的印子。
不过苦中也能作乐,没有什么能挡住孩子们嬉戏的心。有时候我们会比赛谁跑得快,两只手抓得满满的,把稻草拖着身后,弓着腰,努力地往前跑,经常是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有时候我们会比赛平举,两手各抓两捆稻草,然后双臂平举,看谁坚持到最后。这类比赛耍花招者有之,赖皮者有之。不过也不是为了比个输赢,无非是吵吵闹闹开心罢了。
把稻草拖到晒场,我们就把稻草的根部散开,让稻草形成一个圆锥站立起来,这样有利于整捆的稻草晒干,一捆捆稻草站立在路边、空地上像士兵一样,我们呢?就好像排兵布阵的威武大将军。用手划拉着一大片自己拖来晒着的稻草,很有那么点指点江山的派头。
后面如果逢上连续的大晴天,这些稻草很快就由绿变黄了,等到枯黄时,也就完全干了,这时就要赶紧收回来堆放好,免得被雨打湿了,那样稻草会发灰,而且也会没有一种特有的香味了。收稻草当然还是我们小孩子的事,不过这时要轻松些了,稻草已经晒干了,我们可以一手抓很多捆了。大人把收回来的稻草堆成草堆,如果少的话就堆成一个圆形的草堆,如果多的的话就要堆成一个长长的大草堆。
堆好的草堆,也是孩子们捉迷藏时的最佳藏身地点,不管往哪个草堆下面一躲,再拉一把稻草盖在身上,就可以放心了。假如不小心被对方找到了,两个人弄不好就会拉扯到草堆里翻滚起来,直弄得一身都是稻草,连头发上都会捎带两根才肯罢休。
堆好的草堆可不是只给孩子们玩儿的,这些稻草是要派用场的。等到秋凉以后,家中床上的褥子不够厚,怎么办?妈妈就会在床板上铺上一层才晒干的稻草,再在上面铺一层被絮。虽然艰苦,但是那时还是很喜欢刚铺好的床,又厚又软,散发着稻草留存的阳光和植物的味道,睡在上面连梦都是香甜的。整个冬天,家中的老牛就要靠这些稻草当粮食,那时家中有一头牛就等于家中多了个家庭成员,大人们都很善待老牛,每次都会在里面挑最干净最好的稻草给牛吃。
如今家里早已不再种稻子了,我也很多年没有晒过稻草,甚至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再接触过稻草,但那稻草的香味至今还在心头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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