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我感觉自己身边遍布着粘稠的血腥味,天花板上的吊灯影影绰绰,在我眼前闪烁,我定了定神,后脑有些闷痛。我用手肘撑住身体,地板有些冰凉,透过手肘深入心脏。瓷砖中间的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杂质,随着手肘的逐渐升起,视野开始开阔,房间里有些混乱,书和衣服杂七杂八地摆在地上,像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我认出来了,这是李满的房间,是秦祁在qq上把我约到这里来的。
李满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双眼紧闭,身上的血渍明显比我更多一些,双手耷拉在椅子两侧。他死了,我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我勉强站起来,头部一阵眩晕,我踉踉跄跄走向李满,推了推他,没有反应。我看了看浑身是血的自己,看了看自己布满了暗红色血液的双手,在我晕倒的这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祁呢,不是他说好久没见了,要到李满家聚一聚的吗?
我意识到这个情境对我来说十分不利,如果报警,警察一定会把我当作杀害李满的头号嫌疑犯。跑吧,秦祁不在,李满也死了,没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告诉自己说。
李满的住处是一栋小区内很普通的楼房,是李满看了很多房子才租来的,与外界的隔绝效果非常好。就现在的邻里关系,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李满已经死在了房间里。我尽量让大脑转动地快一些,在李满家的卫生间里把手上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又从李满的衣柜里挑出一件干净衣裳,我和李满的体型差不多。以前大学的时候,李满家里穷,翻来覆去就那么几身衣服,有时候出去见人也找不到像样的合身衣物,李满就经常借我的衣服穿。
我把自己带有血迹的衣服洗了一下,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拎着从容地走出了李满的房门,现在时间已近黄昏,楼道里并没有人,我扶着从李满衣柜里拿出来的帽子,尽管心中有很多疑问,但还是尽量表现的很平静。
我上一次来李满家里的时候,是在李满乔迁的当天,我和秦祁还有李满吃饭喝酒折腾到很晚。当时我们一边划拳一边抱头痛哭,庆祝我们三个人自己创办的小公司小有成就。我和秦祁还有李满是大学同学,当时没少一起泡妞、通宵、喝酒、吹牛,秦祁家里富裕,经常请我和李满吃饭,李满总是不吭声,有什么事也不主动说出来,我和秦祁都知道他家里生活不容易,也没少帮衬他。没想到再来到这里,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我打车回到了住处,一路上脑子里翻江倒海,李满肯定不会是我害的,难道是秦祁?他俩倒是因为钱的事闹了一些矛盾,但应该还没到会杀死对方的程度。出租车开得很快,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已经到了我家,我的住处比李满的大一点,虽然我们在自己创建的小公司赚到的钱都会平分,但我赚的钱只要养活我自己就好,不必像李满那样每个月还要补贴家里,所以手头一直比李满宽裕。
秦祁很久都没有露面了,从上次隐隐在谈话中得知,秦祁的父亲打算培养他接管家里的企业,下令不让他再过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秦祁在最后一次碰面中红着眼,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竟然流下了眼泪,跟我们说,我是真想跟你们一起继续奋斗,可我是家里的独子,我爸那边现在很需要我,以后咱仨的公司,就交给你俩打理了,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尽管开口,兄弟能帮忙的一定尽全力帮忙。
我从通讯录里翻出秦祁的号码,一串我很久没有拨出去过的手机号。我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舒了出来,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好让接下来的对话听起来稀松平常。我按下了手机上弯成电话形状的标志,将号码拨了出去,不一会儿手机里想起了“嘟嘟嘟”的声音,中间间隔着频率,我小心翼翼地一边数嘟的次数,一边平静心情,嘟了十五声过后,传过来的声波换了一个频率,变成了忙音,我的心跳跟着那声音的频率急促跳动,手托着手机放在耳边,不知所措。
窗外的天空逐渐黑了下来,一抹斜月狡黠成一弯嘲笑,像是讽刺,我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李满仰着的脸浮现在我的眼前,和月亮重合,嘲笑突然变成了邪笑。风呼啸着,想要撞进来,却无奈于窗户的防备。我又近乎疯狂的拨打了几次秦祁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疯了似的买报纸,刷新闻,甚至固执地每五分钟刷一次微博头条,头条上的明星名字换了一拨又一拨,我始终没有发现类似于“单身男子惨死家中”之类的新闻,那几天似乎异常平静,像一潭死水。我期待发生点什么,随便发生点什么也好,具体想要发生点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当我意识到我已经三天没有去我们三个一起创建的公司了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开着电脑,机械性的登陆qq,桌面右下角有头像在闪动,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秦祁的头像。秦祁的头像闪啊闪,像我们刚大学毕业时那样,我木讷地把鼠标移到qq的位置,双击了秦祁的头像。
点开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李满浑身是血仰面半躺在椅子上的照片,旁边的我同样满身血渍,正在伸手推他。脑海里闯过来一个念头,是秦祁杀了李满,他想嫁祸给我,我不敢相信这个想法,秦祁真的有这么偏激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什么意思?我打下这几个字,点击发送。那张照片是在我去确认李满是不是还活着的时候拍摄的,秦祁要是想嫁祸我的话,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发给我,而不是直接交给警方?
你杀了李满。秦祁很快恢复,我隔着屏幕看不见他的脸,也感受不到他的语气。文字冷冷的,总是给不了人温暖,还会给人大把胡思乱想的空间。不是我,我回复道。把公司里的分红的一半给我,不然我就把这张照片交给警方。秦祁说。
小公司刚起步,秦祁走后一直都是我和李满在打理,每个季度把盈利的钱平均打到三个人的卡上。虽然刚毕业没几年,但凭着自己的努力,我们三个在这座城市也算是吃喝不愁。秦祁从小在富裕家庭里长大,举手投足里都带着一点看不起这点小钱的意思,但对于我和李满来说,这笔收入已经很多了。我和秦祁知道李满还要贴补家里,所以出去玩一般都是我俩在掏钱,李满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我们在看不起他,这也是在前段时间一次吵架中才说出来的。归根结底我和秦祁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秦祁为什么要威胁我呢?
阿祁,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你不用这样的,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肯定会帮你的。我试探性的编辑了这条消息发送出去。我爸公司遇到了点麻烦,少废话,别装好人,答不答应我。秦祁明显顿了一下,这条消息比前几条回的慢了很多。
好,我答应你。我把这几个字在键盘上敲得响亮,带着几分沉重的味道,难道兄弟之间的感情就落得这种下场吗?
秦祁的头像暗了下去,今天就是季度末了,手机到了午夜十一点收到到账的短信提示,比平时少了很多,大概有一半的数额,看来这件事是真的。直觉告诉我秦祁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打算第二天到秦祁家去看看。
我从来都没有去过秦祁家,只知道他家住在一栋很豪华的别墅里,我照着以前秦祁的描述打开百度地图跟着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个别墅群,门口守着两个壮硕的保安。我想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被保安拦住了,我找人,我说。
不行,天王老子找人也得有通行证。保安恶狠狠地说。此刻我发现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竟然除了他的名字叫秦祁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无奈之下只得回家,我打开手机qq点开秦祁的头像,三天后下午四点在学校后面的小河边做个了结吧,我发送出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是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出去散心的地方,那时鸟语树叶飘香,当时的我们总以为能祛除所有的烦恼。
好,秦祁回复。
三天后我如约赶来,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显然荒废了很久,累积了不少的杂草,树叶黏在土里没有人搭理,鸟叫却似乎更胜了,听得人心里很烦躁。秦祁站在那里,在以前我们经常聚餐的那棵大树下踱步,我趁他不注意拎起一块大石头走了过去,趁着秦祁转身,狠狠地敲在他的脑袋上,秦祁顺势倒了下去。
我拍了拍手,用树叶草草掩盖了下脚印,离开了。
这次我没有恐慌,相反一路上感觉心里很轻快,回到家还睡了一小觉。睡醒之后收到了李满的消息,我激动地爬起来,是一段视频,从我拿着石头向秦祁走过去,一直到秦祁倒地时戛然而止。你没死,我说。是啊,我没死,但是现在问题是秦祁是真的死了,我要十万块钱和你在公司里所有的分红,否则我就把视频交给警方处理。李满回复。
我没有犹豫,把十万块钱打到李满账号上,又表示以后公司事务和盈利和我毫无关系,李满的头像才暗了下去。
当天晚上,医院走廊尽头,我和秦祁看着李满交齐了手术费,医院开始计划给李满母亲做手术。
出来医院,秦祁还在捂着脑袋龇牙咧嘴,你那一下砸得可真狠,秦祁说。我笑了,当然啊,不这样怎么让小满当真。秦祁也笑了,是啊,我们现在闹成这样又不能直接拿钱给他,希望小满能好好经营咱们一起创办的公司啊,毕竟那里面有我们所有人的心血。
两天前我在ktv包间里堵到了正在陪客户的秦祁,秦祁看到我很惊讶。我质问秦祁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秦祁一脸茫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秦祁说,他爸让他好好专心学习怎么管理公司,逼他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手机号和qq号。秦祁还说昨天晚上李满以同样的方式找到他,约他三天后下午四点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见面。
我和秦祁打通了李满老家的电话,以前放长假的时候怕联系不上记下来的,李满的母亲生病住院了,需要一大笔费用。我和秦祁没有计较小满当时是想逼我杀死秦祁,趁机勒索钱财,还是想同时杀了我们两个,我们不知道在小满心里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兄弟之情,我们打算将计就计,用这种方式把钱给小满,算是祭奠当初我们兄弟间纯真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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