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左右的时候,家里突然多了一只芦花公鸡,应该是亲戚送来的。芦花鸡个儿大胆子小,刚来的几天经常被邻居家的大红公鸡欺负,雄赳赳的出去灰溜溜的回来。
芦花鸡躲在鸡屋里不肯出来,不停地啄着背后蓬松的羽毛,满嘴是血,肯定是在外面斗鸡的时候吃了败仗。一个没出息的东西,我嘀咕着。
狗也在外面受了欺负,被咬的在地上一个劲儿打滚,还汪汪汪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哪家主人看了都心疼。芦花鸡斗架败成这样,我难受极了。
这鸡斗架,也一点也不含糊。只见一红一灰两只公鸡,脖子上的羽毛齐刷刷地立起来,目不转睛,嘴对嘴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会儿,大红公鸡气势汹汹地拍打着翅膀,跳起来准备一个俯冲。芦花鸡一个趔趄后,在危急关头以退为进,就在大红公鸡落地的一瞬间,朝它的头恶狠狠的啄了去,不停地撕裂。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邻居家的大红公鸡来院子里争食。芦花鸡像一个大获全胜的角斗士,从此前呼后拥,奠定了院前院后以及田野等领地的权威位置。
偶尔,芦花鸡在院子里的木柴堆里啄出一条长长的蚯蚓,咯咯咯地唤回来一群小鸡争相抢食。芦花鸡对院子里身边的母鸡也照顾有加。但凡有外面来的公鸡骑在了母鸡身上欺负,芦花鸡便一个箭步地飞奔过去,吓得它们魂飞魄散。
芦花鸡很懂事,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哪还有什么鸡食。天刚亮,芦花鸡就带领一群鸡到野外觅食。黄昏的时候,芦花鸡听见田埂上有人不断叫骂,像做错事的孩子,躲进了鸡屋里不肯出来。没准儿又是芦花鸡带领小鸡们偷吃了人家的稻谷,啄了奶奶的菜园。
芦花鸡又带领一群鸡去后山找食,傍晚的时候,母亲清点数量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小鸡,果然在一蓬茶树下找到了一片羽毛。芦花鸡又像犯了错,在一片责骂声中站在墙角竖着耳朵,东张西望。
芦花鸡越长越大,食量也越来越大,经常吃不饱。偶尔有个小孩端着一碗饭走过来,芦花鸡逮住机会,噗嗤一个大鹏展翅,便把那小孩的饭碗啄掉下来。芦花鸡没吃几口,就被赶过来的大人们一顿穷追猛打。
过了两年,满院子都是芦花鸡。老芦花鸡的地位慢慢的衰落,也抢不到好的食物,更得不到小鸡们孝敬,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又过些日子,送芦花鸡的亲戚来了,说这鸡老了,再不杀的话光剩下骨头没有肉了。
芦花鸡听了伤心欲绝,在一声凄厉的叫喊中被抹了脖子,流了一大碗血,丢弃在了灶门口,末了两只腿不停地蹬了蹬。
几个人围着芦花鸡不停地拔毛,漂亮羽毛被我做成了毽子,妈妈做成了鸡毛掸子,奶奶做成了羽绒枕头。
老芦花鸡整天在杂草里翻翻,在猪笼里刨一刨,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去很远的地方了。老芦花鸡被剖开的时候,鸡胃里面除了几十颗碎石,已经没有任何食物。
火锅里炉火正旺,芦花鸡翻腾着浪花冒着热气,香味刺激着我的味蕾,我吃着芦花鸡,一块鸡骨头,左边啃了右边啃。
院子角落水池里,还有一些残余的鸡毛绒,一群小芦花鸡淘气的抢着一块骨头渣子,追着跑着,或许他日又将是一顿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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