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班的日子,总是觉得清闲得有些无奈。而今年的暑假,感觉意外的无聊而又漫长。家人忙于工作,回到家里心累得话都不想说;亲朋在忙于生计,不好意思过多叨扰;熟人同事也都安排了旅游度假,一个个远离。在各自奔忙中,我的闲适反而变成了一种负担,甚至有时都觉得清闲也是一种罪过。重庆的夏日闷热难当,一个人呆在空调房里消磨了几天,孤独的感觉如影随形,丝丝忧伤便在心头潜滋暗长。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岁月很难让人真的摒弃浪漫的想象。平时听陈明唱《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觉得孤单是一种气质,寂寞也显得清丽,待自己真正品尝孤单寂寞时,才发觉孤单寂寞尚且可以打发,被孤单寂寞唤起的忧伤才是最刺痛人心的。有那么些时候,无缘无故的,会感觉忧伤袭来,是那种可以让人悄然落泪的忧伤。
忧伤侵袭之下,心里就忍不住幻想:总该有那么一两个地方,适合我去安放自己的忧伤吧。一番寻觅,还真让我找着了。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是那些地方安放了心里的郁闷忧伤,不如说是呆在那些地方的某个瞬间,把我的忧伤在特定的时空画格里作了收藏。
一、经典书店:醉看江水融化夕阳
经典书店位于南滨路上,由于创办人是我所在学校的校友,早知其名,听过多人的交口称赞与热情推荐后,心向往之。因为怕堵车,我和好友是坐轻轨去的,出站后冒着炎炎酷热,东寻西问,总算一睹芳容,确实一点没让人失望。书店的藏书以及装修风格,都让人目之所及充满惊喜。我和同伴坐在书店临窗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一杯香味醇浓的咖啡,还有一本精挑细选的爱书,似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释放心里的愉悦。尽管如此,忧伤仍会在不经意间从字里行间跳出来,用某些敏感的句子敲击脆弱的神经。静静的阅读,偶尔的交流,时间过得挺快。当我抬头想活动一下有些酸胀的脖子时,目光一从书本转向窗外,我就惊呆了:黄润润的夕阳从江对面的高楼大厦顶上倾泻而下,投入到江水之中,满江如同被刚刚熔化的金子填满,艳丽而温润。书店的窗外,是几棵高大的树木,树身俊朗,枝叶婆娑。透过这些秀枝绿叶,只觉那满目熔金斑驳耀眼得让人陶醉。就在那一瞬间,忧伤被这个华美的画面收藏了,回家的路途,显得轻松而欢畅。
二、半山茶楼:静听夏风舞动松涛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茶楼是不是叫半山茶楼,只因它座落于嘉陵江边的半山腰上,就这样叫它了。茶楼的外观依山势而建,坐在山崖边的木椅上,可观赏山脚下的嘉陵江;茶室也不多,就两个小间,里面的茶桌茶架茶罐子,甚至小装饰,都显得古朴而天然,挺有格调。茶楼的老板娘更是一位别具风情的中年女子,从样貌到打扮都少有红尘俗气,四十岁左右,及腰的头发染成银白色,同行好友说,人们称她叫”白发魔女”,空闲时还喜欢到山林里采摘香菇野果招待来客。我们到了之后,她将我们带进房间,泡上香茗,就浅笑兮兮说,有事要下山一趟,让我们愿坐多久坐多久,走时关上房门即可。
山中很幽静,树荫里的茶室凉浸浸的,与山外的燥热形同两个世界。窗外是重重叠叠的树木,窗内是茵茵蕴蕴的茶香,与同伴好友的谈话也是随兴而散漫,整个下午,安静而安心。当突然意识到耳畔还有松涛声传来,那一瞬间,觉得世界真是奇妙无比。夏日的风吹不进城市,却能在山间穿行;炙烈的太阳照不进森林,却让山外热浪滚滚。我不过是小小的凡人一个,何必与孤单较劲!何苦与无聊较真?不较劲不较真,又哪来那么些忧伤?喝茶尚能裹腹,闲聊也可度日。这个半山坡上的别样茶楼,以它的古朴宁静,收藏起人世间的浮躁,我觉得,这里足可以安放心里眼里的莫名忧伤。
三、黄水山道:偶遇四十年前初中同窗
近年来,每到夏季,重庆人都会成群结队赶向凉爽的地方避暑。黄水、仙女山、苏马荡,这些名字己成夏日的时尚配备。
在我去黄水避暑的那几日里,闲适自在、凉爽舒服自不用说,就是有点怕出门,怕出门看着满街满路的避暑大军,却发觉自己总是独来独往;怕出门晒着太阳享着清凉却生出满肚子感伤。所以,一般是早上出门晨走一趟,顺路买回需要的食品日用品,便蛰在蜗居里左忙右忙,东想西想,看书看电视,看林木看太阳,看黄水的兰天白云不停地变换模样。
一天早晨,照例出门晨走。从黄水镇往大风堡方向的公路上人来人往,甚是嘈杂。为了避开人群,过了药用植物园不久,我就尾随前面的两三个行人,拐进了右边的一条林间小路。小土路不宽,沿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松树,很幽静。越往里走,越觉幽僻,我心里有点胆怯,看见迎面过来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妇女,便想问她这条路还可以往前面走多远。没想到开口问话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的竟是一张多年不见却似曾相似的脸。当她对着我开口一笑时,她的笑脸一下子唤醒了我的记忆,她居然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四十年的光阴荏苒,我脑中记得最清楚的,是她独有的笑容。当我叫出她的姓氏时,她愣了,随即,便大声得有些夸张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真的,就在那一瞬间,我觉得独处的忧伤己经被时空收藏,她的笑容里,就有自己遥远的过往。我庆幸自己记忆还未丢失,脑子还算清醒,身体还挺健康。只要拥有了这些,独处何妨?忧伤无伤。
从那至今,我己不再忧伤。那几个收藏忧伤的地方,也同样被我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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