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河边柳蒿芽

周末，我给在老家的母亲打电话问候，告诉她，昨天我带着孩子出去踏青赏花。母亲幽默地说道：“俺在家里就能看花，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儿。可俺不想看，正盼着天暖，好去采柳蒿芽，给你邮去。”

说起柳蒿芽对于南方人来说有些陌生。它是东北地区的一种野菜，长得有些象端午时节的艾蒿，生长在河岸湿地、沼泽、柳林灌木丛下。因长在水边，我们当地人也叫它“水蒿”，或叫白蒿、芦蒿、减肥草、降压菜。

老家的村前有条大河，河水缓缓流向乌苏里江。每年开江之后，在春雨的催促下，小草刚探出绿色的脑袋，河岸两边的柳蒿芽就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一根一根直挺挺地立在潮湿的杂草丛中，仿佛在捍卫着什么，格外庄严。

记忆中，小时候，老家的冬季时间特别长，人们没有新鲜蔬菜吃，整天吃存储的白菜、土豆。好容易等到天暖、河开、草发芽，地里、河边、林子里的野菜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时，母亲就会带着我到河边去采柳蒿芽。只因它最好采摘，也离家最近。柳蒿芽通常是成片出现，发现几根，附近转转保证是一大片，眨眼就会装满你的箩筐。而小时候的我，心思根本不在采柳蒿芽上，不管多长多短，随便扯上半箩筐，就在那嚷着“累”，母亲则笑骂道：“这丫头，又想玩水了，去吧！别走远啦，得让妈妈能看见”。我愉快地答应着，在母亲视线范围内的河边，玩了个不亦乐乎。那时候，总感觉有母亲在的地方就很安全。

母亲通常将采回来的新鲜柳蒿芽，捡去杂草，寸把长的是最嫩的，用开水稍微焯一下，再用冷水冷透，捞出，攥干，或炒或做馅、做汤。稍老点的，则洗净，晒干泡水喝，或者腌成咸菜。母亲喜欢焯好后，用塑料袋装好，放到冰箱里冷冻，在青菜缺少的季节里拿出来配上土鸡蛋一炒，柳蒿芽特有的清香味扑鼻而来，绿色的柳蒿芽、黄色的鸡蛋，一闻一看，口水就很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柳蒿芽本味独特，不仅可以去除肉味中的腻、鱼味中的腥，还是一味中药。《本草纲目》中早有记载：柳蒿“安心气，养脾胃，消痰饮，利肠胃”。柳蒿芽用它那略苦的味道，帮助人们清热去火、降血压、降血脂。在村里，谁家孩子食欲不振、便秘，吃上些焯好的柳蒿芽，保证胃口大开。更重要是它有解毒的功效，与河豚同煮，可消河豚之毒。难怪其有“山野菜之冠”、“救命草”之美誉。

渐渐地我长大了，离家乡越来越远。柳蒿芽的清香留在了记忆中。可十年前的春天，因为家散了，心灰意冷的我带着儿子从遥远的大西南回到了老家。母亲看着被生活打倒的我日渐消瘦，急得团团转。她去河边采了些许柳蒿芽，用开水焯一下，把自家做的大豆酱配上肉末用油炸过，让我拿柳蒿芽蘸酱吃。我慢慢地咀嚼着，特有的清香伴着微苦的感觉沁入心田。在母亲的关爱下，我逐渐有了食欲，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渴望。

而今，我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城市扎根立业，老家河边的柳蒿芽每年都会在母亲的叮嘱下跑来和我相约。母亲的心是女儿的天堂，那里有柳蒿芽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