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与《厦门文学》的主编约了见面,面对编辑部的几位美女帅哥,我把一堆稿子放在桌子上,是我几个月内写的二十四篇一万字左右的短篇小说,大约有三十万字左右。
当他们听说我从去年的七月份才开始尝试写小说,目前已经挂在网络上有两个长篇,四十多个短篇。同时还有四十多篇散文,五十多篇军事评论,一些诗歌和影评,总共有六十多万字时,直呼不可思议。
我不是天才,甚至有些愚钝,文笔也不能说好,只是有些执著。而且我的文不是用电脑,也不是用笔写出来的,绝大多数是在手机屏幕上一笔一划划出来的,常常划得指头有点生疼。
我起步太晚,退休后62岁学开车,65岁写小说,之前已经很少动笔了。当了多年的领导,讲话稿大多是别人写好。所以对爬格子这件事已经非常生疏,习惯于哇啦哇啦瞎讲一通,有人在边上记录的那种形式。
这些年有两个人的事给我启发,是让我再拿起笔的诱因。一是齐邦媛先生八十岁出版了长篇巨著《巨流河》。再就是杨本芬老师,她一辈子相夫教子,花甲之年才拿起笔写小说,八十四岁高龄已出版了好几部长篇小说。既然她们可以写,我也可以。
更主要的当然还不是因为这些事。进入生命的秋天,有了富足优裕的生活,足以安度晚年,不需要那么功利。闲遐时可以与人谈天说地,可以出门远足,遍访壮丽的山川大海,一点点消磨掉剩余的人生。毕竟写作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也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我擅长的是给大家上时事政治课,不要草稿,滔滔不绝讲上两三个小时不成问题。问题是,谁会听,谁又愿意听呢?
有个朋友介绍我加入一个叫做“简书”的APP,在上面写了一些散文。后来,有一位文友跟我建议,为什么不写小说呢?引起了我的兴趣。
纪实类文学存在固有的不足,如果你不是记者,怎么有办法去采访一些人和事?仅写自己经历的事?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同样是一件不可靠的事。
我记忆中大约五六岁时,在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右岸不慎落水,被人从水中救起。后来的几十年,虽未再去过,但不断被梦魇带进这条河,重复无数次在腥臭的河水中翻滚、挣扎、顺流而下的恐惧。退休之后故地重游,突然发现,我记忆如此深刻的一条河,落水的地点不在右岸却是在左岸……那你的记忆中还有什么是可靠的?
而在小说里你可以虚构,把你经历的事,听到见到的事,甚至传说中的事,变成文字。巴尔扎克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是的,当我们想要了解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段历史的时候,仅仅依靠编年史是不够的,可以从小说中读到更多。
编年史是骨架,小说却是血肉,比如《红楼梦》,甚至神话小说《西游记》,你都可以读到作者所处时代的历史、人物、生活的场景。可以享受阅读的快乐,感悟人生的意义,这就是小说的魅力。
那时正好网站有一个征文活动,要写一个穿越的小说。看过些穿越的电影,我不喜欢穿越到古代,就构思了一个从富家子弟穿越到贫民家庭的故事。可是,对只读过正规教育三年级,连语法修辞都没学过的我,写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开头只能比着葫芦画瓢。
我不知道怎么写小说,随手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小说,看人家怎么描写人物,怎么写景物,怎么写对话,怎么设计情节、冲突,一步步照着来。发布以后,竟然在排行榜上排上了第六,让我得到鼓舞。
那是去年的七月三日。从那之后,我就开启了写作小说之路,一口气写了题材、风格各异的几十篇小说。文学社的编辑读了我的两篇小说后,对我说,感觉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似乎一篇的作者是男生,另一篇是女生。与文友们交流,有些文友问:“你是怎么描写女性的心理?”或者还有问:“你写了这么多题材,都有自己的生活吗?”
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是,如果命运之神把你的生命拉伸到65、66年这么长的维度,就没有疑问了。一个人的大半生,曾在炎炎烈日下的田间劳作,在轰隆作响的车间里用冲床冲矽钢片,在阴冷腥臭的战壕中渡过漫漫长夜。也曾进过宽阔明亮的厅堂,在严肃的市委常委会议桌前发言,人生百态,你就见得多了。
我有许多朋友同事,既有现任或曾任正副国级的领导,有上将中将,有身家亿万的企业家,也有贩夫走卒,坐在门前晒太阳的垂垂老者,领低保金的下岗工人。每一个人的口中都能讲出很好、很有价值的故事,只需把听到的写出来就好啦。
曾经有一位战友,在总政联络部工作过,他讲过一个故事,一位地下党员,派到台湾去,后来回到大陆,为了不影响党在台湾的地下工作,直到生命的终结,不能与家人相认。
根据这个素材,我写了一篇小说《父辈的忠诚》,仅靠这一个素材是不够的,又揉进项南的父亲项与年的故事情节,还有许多老共产党人的故事。我的导言是这么写的:”忠诚,对老一代革命者而言,是党性,是品质,是信念,是刻在骨子里的高贵,是重于生命的责任。”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信这种事,我们这一代人也很难做到,但是他们那代人就是这样的,这就是历史!不能因为现在的人做不到,就否定那一代人的历史。我的妈妈是战争年代参加革命,她就是这样一位老布尔什维克,一直到去世都没有改变过。
这就是小说的魅力,你可以虚构,在真实基础上的虚构。把一个个枯燥的情节,通过细节的描写,人物内容重新的组合,写成一个个生动的故事。通过讲述,让真实的历史传承下去。
编辑告诉我,我的写作风格还处于不定型阶段,是可塑的。我也在努力地寻求固定一种风格,虽然写作风格尚未定型,但是我的叙事风格却是非常清楚的。我大半辈子从事的军事工作,让我有一种尽量用最精练的言辞讲述事情的习惯。我当参谋军官时,常常要因为不能正确理解首长的意图而苦恼,我当了首长后,尽可能地让每一个军官,甚至战士,能够明明白白地理解我的意图,不打哑谜。
中文是如此优美,不同的文风能够表达同一个事件,我的习惯就是用最清楚的描述来讲我的故事。我喜欢渡边淳一的文风,这位当过医生的作家,总是以手术刀般的精确来讲述故事。我喜欢,我的每一个故事,力图讲述得非常清楚,我希望这就是我的文字风格。
生命的秋天虽然阳光灿烂,也能听到秋叶簌簌飘落的声音,一些老友渐渐凋零。一位辞世的朋友曾当过语文特级教师,之前在网络上有许多他写的文章,文风优美。前几天想找一篇他的文章再读一下,搜了百度,还有其他一些搜索引擎网站,发现已搜不到他的名字和文字,一个人就这样在网络上完全消失,没有任何踪迹,仿佛在这个世上从未来过。
只有文学作品的生命力更加持久,比如《诗经》的作者是谁,已经无从考究,却留下了千古传诵,脍炙人口的优美篇章。我们的作品当然不可能有这种生命力,但是,毕竟你曾在这个世上走过一遭,总要留下点东西才好。
我写小说的初衷是想出一本短篇小说集,现在写的可能出两本小说集都不止了,但是还是停不住手,依然有旺盛的创作欲望。没有功利,没有目的,写作本身就是目的。
我的希望,就是要把生命中遇到的人和事,把生命舞台中见过的一段段悲喜剧用小说的形式写出来,留存于世。生命是一场没有归途的远行,既然已经走在路上,就要继续走下去。
《列子》篇中记载,“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奋力前行,不仅仅是目标,更是生命维系的基本需求,只要活着,就要不断向前,即使躯体动不了了,思想还能动,也不能停下来。
渡边淳一的小说《光与影》,中间有一段话我很喜欢:“有的人一生是闪烁的光,有的人却是虚幻的影……”
我喜欢发光,让生命发出你的光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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