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丘壑万千,愿涓涓而始流
(日更32)意偶不属,终不可得篇目:张岱《陶庵梦忆》之《濮仲谦雕刻》
南京濮仲谦,古貌古心,粥粥若无能者,然其技艺之巧,夺天工焉。其竹器,一帚、一刷,竹寸耳,勾勒数刀,价以两计。然其所以自喜者,又必用竹之盘根错节,以不事刀斧为奇,则是经其手略刮磨之,而遂得重价,真不可解也。仲谦名噪甚,得其一款,物辄腾贵。三山街润泽于仲谦之手者数十人焉,而仲谦赤贫自如也。于友人座间见有佳竹、佳犀,辄自为之。意偶不属,虽势劫之、利啖之,终不可得。
解读:
南京濮仲谦外表和内心具有古人的风度,卑恭和顺看上去像一个无能之人。但他技术巧妙胜过了天然。他的特长在于刻竹,一把扫帚,一个刷子,只有一寸那么高,他在上面不经意勾勒几刀,就极为值钱了。他最喜欢的,是利用那些竹子盘根错节的本来造型,不必经过刀斫斧砍,只是经过他的手略微的刮磨,就获得很高的价钱,真是无法解释。
濮仲谦的名气很大,众人得到他题名的作品,拿出去价格立刻就能翻倍。南京三山街一带,有几十个人都曾从他那儿得到过好处,濮仲谦却依然贫困。如果到朋友家,看到好的竹子,好的犀材,就自顾自地在那儿制作。如果他与你不合,不对心思,哪怕你依仗权势来逼迫他,用厚利在引诱他,他也不会屈从。
一个人有玲珑七窍心,却个性鲜明,有独立节操。别人因为他变得富贵,他却赤贫如洗,真可谓古貌古心。濮仲谦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完全出自自己的本心,出于自己的爱好来雕刻,千金难买我愿意。他钟情于技艺本身,所以对技艺之外的东西丝毫不关心。没有利益的驱使,作品才格外动人,这才是大艺术家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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