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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跟张薇喝完酒,直到第二天十点钟上班,范小花都还有些晕晕乎乎。好在上午店里没什么人,收拾完卫生、整理好货品,老板娘和另外一个新招来的大姐坐在门口东拉西扯的摆着龙门阵,剩她一个人趴在收银台上眯着。
刚要睡着,就听见老板娘扯着嗓子冲里面喊道:“花儿,有人找你。”
本就晕晕乎乎的范小花听着就像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一样,心头火冒三丈,但性子懦弱她硬生生将火气憋了下去,无精打采的问一句:“哪个找我?”
“一个穿着深紫羽绒服黑裤的大哥,说是你朋友,你快点出来。”老板娘回一句,不在理会她。
这么有特色的着装不是黑裤大叔是谁?范小花心脏怦然直跳,抬脚冲进卫生间收拾收拾萎靡的自己。
一番打扮,出得门来,正见着黑裤大叔被两个八卦的女人堵在门口问东问西。新来的大姐在一旁帮腔,一向大大咧咧的老板娘成了主攻选手,“大哥,你是我们花儿的啥子人喃?花儿在我这里上班也好几年了,咋没见过你哦?是她才耍的男朋友......”
黑裤大叔矗在门口,时而点头,时而摇头,面对着如同机枪般扫射而来的声音,完全不知道如何搭话。范小花看出了黑裤大叔的窘迫,连忙拉着黑裤大叔衣袖躲开来。
两人在街边树下站定,范小花忐忑的扫一眼黑裤大叔,开口问道:“大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哟,咋找到这的?”
黑裤大叔低沉着头,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拧出水来样,两张嘴皮张了张,又合了起来,一脸欲言又止。
范小花一看,心中嘀咕:虽然认识不久,但她知道黑裤大叔四平八稳的性子,这副模样,肯定是遇上大事了。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大叔,有啥事你就说嘛。凭着我们过命的交情,肯定帮你!”
过命的交情,自然是指黑裤大叔霸气的将那晚尾随她的高瘦男人撂翻在地,让她脱离狼口的事。说起来,范小花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谢过黑裤大叔。
“花儿......”黑裤大叔一张口,眼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叔,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咋帮你!”范小花跟着急起来,两只脚不停地来回踱步。
“屋头老幺打电话说,我们妈不得行了。”黑裤大叔慢慢镇静下来,第一句就让范小花听得一愣。“昨年过年回去,都还好好的,咋说不行就不行了嘛?”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看看,”范小花急得直跺脚:大叔,你这性子也太稳了嘛,都火上房,还不晓得搞快回去。“万一......”范小花想说,万一回去晚了,恐怕连最后一眼都看不着,有的你后悔的,只是话到嘴边又又咽了回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好话。
“昨年过年,我们妈还在说:老二啊,她们两娘母出了事,大家都不好过。但是,这也不是哪个愿意得嘛!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找个女人,成个家,不然我死的时候咋闭眼哟!”黑裤大叔低声说着,时不时抬起冻得通红的手抹抹眼泪。
这一刻,平常那么四平八稳的男人,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范小花掏出纸巾递给他,静静地听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知道现在的每一秒都极其珍贵,或许就是短短的一秒,母子两就天人永隔了。同时,她心下也有些猜度,有些羞涩道,“大叔,我晓得了,你等我会,我去跟我们老板娘请个假。”
请完假,两人打个车回出租屋换身衣服,收拾几样生活用品,又打车直奔西河汽车站。
西城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农村的男人、女人,只要能够出门的都跑了出去,但是每到寒冬腊月工厂、工地停工就会像候鸟一样涌回西城。
这不,西河车站早已人挨人、人挤人,售票大厅和候车室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黑裤大叔高举着两条膀子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范小花像小鸟一样紧紧跟在后面,两人花了四十分钟才买到票。
黑裤大叔过了安检,回头一看,个子矮的范小花已经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黑裤大叔看看攒动的人头,只得站在安检口子边等,差不多过六七分钟才看见范小花被推搡着走出来。
“大叔。”范小花顶着被挤的一团糟的头发,眼泪巴巴的盯着黑裤大叔,委屈的叫一声。
黑裤大叔心中一软,再看前头都黑压压的人,将手中的东西往范小花手里一塞,两手搂住范小花咯吱窝,用力一抬,将百来斤的她驾到脖子上,用自己雄伟的身躯开道。
惹得背后的小孩直冲父母喊,“爸爸,我也要架关关。”“架啥子架,搞快走!”“不嘛,我就要,你看前面那个姐姐都在架关关,我也要嘛。”然后,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和“哇哇哇”的叫声响彻整个候车室,引得所有人不由看向被高高举起的范小花。
范小花红着脸,看着一个个人头不断往后退,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自小失去了父亲的她,这一刻从这个好大的男人身上体会到了像父亲一样的宠溺。
从西河汽车站到黑裤大叔老家的车是流水班,没有固定发车时间,坐满就走。两人一到站台,就被后面的挤上了车,很快狭小的车厢里就挤满了老老少少和大包小包的行李。
落座两人被紧紧挤在一起,看着黑裤大叔满脸的沧桑、满腹心事的样子,范小花既好奇又心疼,附耳轻声道:“大叔,你应该是一个蛮有故事的人吧?等这段忙完了,你给我讲讲,行吗?”
“好。”黑裤大叔回一句,继续靠着车窗呆呆的看着外面,范小花乖巧的靠着他,不再说话。
两人先到镇上,然后在转车到乡上,过河,在做摩托车,等到家天已经擦黑。
打眼望去,一座青砖青瓦的矮房子坐落在公路上边,三间正房,转角一间应该是灶房,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灶房右侧还连着一间厢房。院坝左边盖着一间猪牛圈,右侧是一片菜地,院坝前种着一片竹林和一些不知名的果树,竹林下边盖着猪牛圈和厕所。
此时,院坝里正烧着一堆火,七八个男人围着火堆坐着,都埋头抽着烟。
黑裤大叔领着范小花拾阶而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汉见来人,站起身来,借着火光,见是黑裤大叔,连忙招呼:“老二,老二,咋才回来?你妈吊着一口气,就等你回来啊。”
“二爸,我妈咋样了?”黑裤大叔一听,几个箭步冲上院坝,连声问道。
黑裤大叔的二爸不停地摇着头,“估计不得行了。你快去看下。”又见黑裤大叔后头还跟着个年轻女娃子,张口问道:“这个是?”
“我们先去看我妈。回头再给你们介绍哈。”黑裤大叔说一句,就拉着范小花钻进右侧的厢房。
范小花心中默默地念着:你老人家可千万挺住啊!不然,黑裤大叔咋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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