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六月的家乡虽然酷暑难当,但也有习习凉风飘来庄稼的清香和花草瓜果的芳香,以及鳞次栉比的屋宇村舍上飘过来的袅袅炊烟,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六月家乡的田野上,金色的麦浪翻涌着一片焦香,在灿烂的阳光下,仿佛欢快地笑着。农人们很欢喜,赶紧磨快镰刀,乘着早晚凉去收割她们,他们不敢也不会在正午的赤日炎炎下去撩她们,怕她们咯咯地笑着,一不小心就会把饱满的麦子从麦穗上蹦下来。到早晚习习凉风吹来时,农人们精力旺盛,卷起衣袖扑进甩手无边的麦海中,他们眼怕手不怕,刷刷刷,很快就把麦田里的麦子收割完了。尽管汗珠像断线的珠子从脸上滚滚流下,尽管衣衫上积起白花花的汗渍盐霜,他们还是不知疲倦地把麦子赶紧运到打麦场上。六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可能还烈日当空,说不定顷刻间就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立马就会瓢泼大雨自天而降,这时候就要虎口夺食地抢麦子,农人们说泼命地去抢。
那已经结实的油菜籽在烈日下噼噼啪啪地爆裂,也要在小满前乘早晚凉收割下来。她们紧赶慢撵地走来,农人们虽然恨不得胳肢窝里也生出两只手去收获她们,但来迟了也只好朝她们歉意地笑一笑,好像很亏欠她们似的。
收割了庄稼的田野并不光秃秃的,马上被绿油油的模花苗占领了,或许她们早就潜伏在麦海的波涛中,谁知道呢,去问农人们才知道。田野里大片大片的田畴会被整成水田,那些穿红着绿的小媳妇大姑娘卷袖撸裤脚地弯腰站在水田里,她们把绿滴滴的秧苗飞快地栽插在水田里。她们心灵手巧,插的秧苗几多好看,真是横看成线,竖看成行,多么像高明的画家描绘的一幅壮丽的画卷。但她们可没功夫欣赏自己的杰作,只有夕阳西下,西边天空上燃起绚丽的玫瑰色的晚霞时,她们才站到田埂上,只陶醉地看一眼自己巧手织成的十字绣似的锦绣,然后她们就向村里走去,田埂上响起她们“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六月里家乡的田野上呈现出一片宁静祥和的风光,那绿滴滴的秧苗在晚风中荡漾起绿色的涟漪。
我记得那些有着像剪刀尾巴的燕子也从田野上飞来,飞到她们的前头,不再跟插秧时的她们嬉戏,好像在给她们导航领她们回家去。切,这些小燕子多么惹人怜爱,她们的家就在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哪里就要你们带路了。燕子不理我,仍然欢叫着在前头引路。村里飘起的乳白色的炊烟也来凑热闹,迎接着凯旋的女将军们。
六月乡村的夜晚也蛮热闹有趣的。人们洗完澡,卸去了一身的暑气,他们来到门前院子里的桌边吃晚饭。晚饭当然是那凉透的雪白的米粥,下粥的菜是咸鸭蛋,咸鸭蛋切成一瓣一瓣的,蛋黄是橘红色,油滋滋的,都起了沙,蛋白雪白粉嫩的,就这样盛放在雪白的磁盘里,不要说吃,就是看一眼也会令人沉醉不起。也有些人家会烧丝瓜汆蛋汤,吃完粥后,喝一口丝瓜蛋汤,别提多爽歪歪了,只有农家人才能享受到这种至真至美的口福。
为了驱赶聚蚊成雷的蚊子,农人们会昂起麦稳子烟。孩子们最不安分,他们纷纷黑着一张被桑椹的紫红色染黑的嘴,从外面跑回来,还没有挨到像美国轰炸机的蚊虫的叮咬,就被各人的母亲一把扯去洗澡,给他们换上被泥巴污得脏兮兮的短衣短裤,很快地,他们忘了被母亲揪耳朵的丝微疼痛,赶紧爬到桌边吃起晚饭。
要赶紧吃呢,吃好了到村前庙门口广场上听那个刘大爷讲没魂哪吒的故事呢。他们去的时候,已经顾不得闻院墙上像紫蝴蝶的扁豆花飘出来的清香,那在月光下白花花的栀子花的芳香,他们也充鼻不闻,也不管院墙下的唧唧的虫鸣,他们要到广场去。再说了,前庙门广场前的龙潭河边,那飞舞着的萤火虫全身上下都熠熠生辉,好看极了。从河对岸的田野里还会飘来一些瓜果的香味。桃子的味道闻不到,在村东桃垛子上呢,离这儿有数十篙子长呢,闻不到,真的闻不到,但一想起那种熟透的桃香,就会让我们这些小屁孩口水直流,流得有三尺长。那紧靠着桃垛的还有一个荷花塘,在绿叶扶持下,荷花开得正盛,白的如雪,粉的如霞,黄的如金,如果在皎洁的月光下,也会飘荡出清新的莲叶荷花香吧!
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被母亲唤回家的,只记得我们一着枕就睡着了。尤其是我,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变成了一个没魂哪吒,我脚踏风火轮,在家乡广阔的天地里,我在跑,我在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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