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爷？

一

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因为今年大力治理环境的关系，入冬以来我们这里还没有遇到雾霾天气。那一天，天高云淡，没有一丝风，太阳暖洋洋地照着。

我吃过午饭，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前晒太阳。晒一晒真舒服，我眯着眼睛，享受着这午后的安静时光。

听见踏踏的脚步声，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是邻居杨叔。杨叔五十多岁，身材保养的很好，不胖不瘦，身姿依然挺拔。杨叔抱了一个被子，从南往北走。

“吃过了吧？叔。”

“吃过了，你也吃过了吧？”

“嗯。吃过了，看太阳好，出来晒一会。”

“晒吧！”

一边说着，朝北边走去。

我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我的日光浴。

不一会又听到的一阵踏踏的脚步声。

“今个可暖和。”

“嗯，吃过了吧？婶儿。”原来是杨婶儿。

“我看太阳好，出来晒会，杀杀菌。呵呵”

“晒晒暖和，你妈给你做啥好饭？”

“咸大米。”

“星期了，有空做点好吃的。”

“准备去打麻将啊？”

“打啥麻将啊？没空？俺家你爷爷不舒服，在医院输液呢，我去瞧瞧。”

“咋了？前几天我见他还好好的。我说我杨叔咋抱个被子往北边去了。”

“不要紧，气的，浑身哪都不舒服。”

“咋回事啊？”杨婶站住脚给我讲了杨爷爷的遭遇。

二

去年冬天的一天，那也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恰是十五，月亮又圆又亮，照的地上银波荡漾。杨爷爷正在家里看电视。

“砰砰”一阵敲门声，“大爷，在家吗？”

“谁啊？”杨爷爷一边询问，一边起身去开门。

“大爷，是我阿旺。”门外传来一个男声。阿旺是村里的人。

杨爷爷给他开了门，阿旺侧身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杨爷爷借着月光看去，看不太清楚，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到屋里才看清是阿旺的弟弟，阿才。

“坐，坐下说。”

“哎，大爷看电视呢。”

“我瞎看呢，不戴眼镜就看不清。”

“这个电视剧挺好看的，李云龙真爷们！”

“是啊，是不错。”

……兄弟俩跟杨爷爷拉了一会家常。

“大爷，有个事想求你。”

“啥事啊？”

“你手里钱宽裕不？”

“你弄啥哩？”

“阿才，刚弄了个店铺，需要点资金。你看能不能借点，咱按两分的利息。”

“你要用多少啊？”杨爷爷的退休工人，七八十岁了，平时不怎么花钱，手里是有一些积蓄的。

“您给我拿十万吧。我用半年就给您。”

杨爷爷有些犹豫，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了。

看到杨爷爷犹豫不决。阿旺说：“大爷，你放心，我给当担保，他到时候还不了你，你找我。”

阿旺是个实诚人，在村里的口碑很好。有了阿旺的担保，杨爷爷就把钱借给了阿才。

三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阿才却没有来还钱，杨爷爷想着再等等，说不定他很快就来还了。

等了一个多月，别说还钱了，连阿才的面都没有见着。杨爷爷有些着急，又不好意思去催。这一天杨爷爷听说阿才买了新车，就真的坐不住了。有钱买车，咋不说还我钱呢？！

他驻着拐杖，来到阿才家。阿才不在家，他老婆在家。

“阿才呢？”

“大爷，阿才不在家。他出门了。”

“他啥时候回来啊？”

“他没说，不过去的远，估计得三五天才能回来。”

“阿才借我的钱，你们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阿才跟你借钱了？我不知道啊，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那行，我先回去了，等阿才回来，你让他去家找我。”

“好，大爷你回去吧，等阿才回来我告诉他。”

杨爷爷回到家里，心一直悬着，不踏实。一个星期过去了也不见阿才的人。

杨爷爷又一次来到阿才家。正好阿才在家，

“阿才，你回来了”

“嗯，大爷，我昨天刚回来。”

“我上回来，你不在。”

“我出了一趟远门。有啥事吗？”

“你用的钱，不是说用半年吗？”

“大爷，真不是我不想还你，我的店最近生意不好，您再给我点时间。”

“你说吧，多长时间？”

“半年，您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连本带利都还给您。”

“不行，半年时间太长了！俩月！”

“大爷，三个月！三个月我一定想办法还你！”杨爷爷想着邻里邻居的也不能逼太紧。

“行！就三个月！”

杨爷爷从阿才家出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把钱借给阿才真的错了。

三个月从春天到了夏末，时间眨眼睛就过了。杨爷爷这一段时间瘦了不少，整天忧心忡忡的。

三个月一到，他又来到阿才家。阿才一看见杨爷爷，瞬间脸就拉了下来。

“大爷，不瞒您说，我真没钱了，店赔完了！已经关门了，我真没钱给您。”

杨爷爷一听这话，脑子翁的一下。好大一会才稳住心神。

“大爷，您放心，这钱我肯定还给您。这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给您凑凑。一个月，一个月我肯定给您。”

杨爷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阿才家，怎么走回家的。

回到家，饭也吃不下。家里人很担心，就问他，才知道他把钱借给了阿才。杨叔又气又急

“爸，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把那么多钱借出去了。”

“我还不是想多挣点利息。”

“挣利息？现在本钱能要回来就不错了。你不是说阿旺当的保人吗？”

“嗯，是阿旺保证的。”

“就再等一个月，他要是不还，就找阿旺。”

前些日子，一月之期又到了。阿才依然没钱，索性人也躲着不见。

杨叔就去找阿旺。先给阿旺打了电话。

“阿旺，在家没有？我有点事找你。”

“在呢，你来吧。”

杨叔在夜晚八九点来到了阿旺家。阿旺家新盖的两层小楼，挺气派的，装修的也好看，孩子大了，这两年就要娶媳妇了。

杨叔去的时候，阿旺正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看电视。

“哥，你来了，快坐！快坐！”

阿旺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又从冰箱里拿出绿茶，从厨房拿出洗好的桃子。“哥，你喝水。”

“我不喝。刚在家喝过。”

“哥，你尝尝这桃，今天刚买的，挺甜的。”说着拿起一个大桃子递给杨叔。“我不吃，不吃，刚吃过饭，饱饱的。”

“行，那哥你抽烟。”说着递给杨叔一支烟。

杨叔摆摆手，“我不抽烟。你别忙了，快坐下吧。”

阿旺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了。“弟妹出去了？”

“跳舞去了，吃过饭就走了。天天吃过饭就跑。”

“你家那孩子快毕业了吧？”

“今年暑假已经毕业了，这不要考研呢，还在学校复习，回来了几天就又走了。”

“这孩子有出息。”

“有啥出息？”阿旺嘴里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灿烂。他的两个孩子都是他的骄傲，儿子从小到大，学习上从来不让他操心，大学毕业又要考研，他心里满满都是自豪。女儿今年刚考上大学，也是他的宝。

“我来呢，就一个事。去年冬天，阿才从俺爹那借了十万块钱，现在我要用钱，你给我问问他啥时候能给我？”

“他还没有还给大爷吗？行！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他。”

“好，那也没有别的事，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杨叔说着就站了起来。

“再坐会吧，再聊会。”

“不了，回家还有点事，有时间我再过来。”

“那行，哥。有空你再来啊！”阿旺一边说，一边把杨叔送到门口。

四

阿旺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阿才家。

“哥，你咋来了？吃饭没？”阿才忙从厨房出来。

“嗯，吃了。”阿旺径直在沙发上坐下。

“哥你先坐，我把锅端下来。”阿才在厨房喊道。

“咋了哥？有啥事？”

“你去年冬天借杨大爷的钱，还没给人家？”

“没有，我的店不是赔了吗？哪有钱给他。”

“没有钱？你刚买的车不用钱？”

“车那是小红非要买，贷款买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咋办？”

“啥咋办？反正我没钱，等啥时候我有钱了就还。一直催！我又不是要赖账！”

“行了，你赶紧想办法还给人家，人家借给你，是看得起你。别让人瞧不起你。”

“好，我知道了。”

“我回去了，你抓紧筹钱。”

阿旺回到家以后，怎么都不是滋味。自己当了这个保人，现在阿才还不了，真对不住杨大爷。

这一天晚上，阿旺跟媳妇准备睡觉了。

“跟你商量个事。”阿旺碰了碰妻子的胳膊。

“啥事？说吧。”

“咱还有多少钱啊？”

“五六万吧？好像。咋了？”

“去年冬天阿才在杨大爷那借了十万块钱，我当的保人，现在他没钱还。我不是想着咱先还点。”

“不行！那钱是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不能动！”

“儿子不是要考研吗？得几年不结婚。就先还给杨大爷。让阿才在儿子结婚前还给咱不就行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那个弟弟啥德行，还有他那媳妇，这两年折腾进去多少钱了？拿出去的钱能不能要回来还两说？！”

阿旺没有再跟媳妇争吵。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刚蒙蒙亮，阿旺就起来了。他准备到地里跑一圈，穿戴整齐，出门，到田间的小路上。这几年田间的路也都修成了水泥路，非常方便。这时候太阳已经微微露出一点金边，阿旺开始进行了热身，这还是儿子告诉他的，说跑步前要进行热身。

读书人就是知道的多，想到儿子，阿旺心里就高兴，儿子在学校复习功课也该起来了吧。去年儿子考研，差了两分没有能考上心怡的学校，又不同意调剂，决定今年再考一次，今年一定更努力了。

阿旺跑了半个小时，就慢慢地停下来了，一身的汗，这时候路上已经有人了，有人在锻炼，或走或跑，也有的是去地里薅草。

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阿旺，又跑步呢？”

“是啊，您也锻炼呢？”

阿旺又进行了拉伸运动，不用说这也是儿子教的。想到儿子，他决定给儿子打个电话。

“喂，爸。”

“阿峰啊，起来了没？”

“起来了，正准备去跑两圈呢。爸，你又去跑步了？”

“嗯，刚跑完。在那都还好吧？钱够不？”

“挺好的，钱够了。你跟我妈都好吧？”

“好，我们都好。”

“那就好，那爸，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跑步了。一会天就热了。”

“行，你去吧。”

五

阿旺吃过早饭，就躺下沙发上看电视。

“你今个不去干活啦？”媳妇看他没动，就问，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上班走了。

“头有点不得劲，我请假了。”

“我去买点菜，你躺会，要是还不得劲，就去医院看看。”

“你去吧。”

媳妇出了门，阿旺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找到了妻子放的存折，骑着电瓶车就出门了。跑了两家银行才取了五万块钱。

昨夜他想了很多，毕竟是他当的保人，阿才一直不还杨大爷钱，他心里过不去。想来想去决定拿出来五万。他知道钱拿出去，媳妇肯定跟他闹，但他不能坑了杨大爷。

一路上思绪万千，阿旺来到了阿才家。

“阿才”

“哥，你咋又来了？我现在没有钱。催也没有。”

“我取了五万块钱，本来是留着给阿峰娶媳妇用的，你先拿去还给杨大爷。你一直不还，人家咋看你，咋看我？”

“还是我亲哥，哥，你放心，过两年阿峰结婚我肯定还你。”

“行了，别贫了。赶紧的还给杨大爷。”

“行，我一会就给他送去。”

阿旺从阿才家出来，松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想到回家要面对盛怒的妻子，头好像又开始疼了。

不用说，阿旺回到家跟妻子一坦白，妻子摔了手里的碗，饭也不做了，回屋躺着了。不管他怎么哄，都不搭理他。他只有跟着不吃饭。

谁知道过了几天，杨爷爷又去阿才家要钱了，阿才，一句没有，等我啥时候有就给你。杨大爷气得不行，回家就不舒服了。杨叔赶紧把他送到医院。

阿旺听到这个事，觉得很奇怪，我明明给阿才送去了五万块钱让他还给杨大爷，咋回事？他没还吗？阿旺带着一肚子疑问冲到了阿才家。

“阿才！阿才！你给我出来！”

阿才就躺在里间的床上一动也不动，阿旺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在床上挺尸，就气不打一处来。

“起来！”阿旺伸手就要把阿才拽起来。

“哥，你别拉我！”

“我不想拉你，那五万块钱你没有还给杨大爷？”

“没有。”

“钱呢？”

阿才不出声，阿旺就更生气了。

“说话啊！哑巴啦？”

“没了。”说着就又要倒下去。阿旺一把拽住了他。

“哪去了？你吃了不成？”

阿才又不说话了。阿旺一把把他提起来。阿才摇摇晃晃的站着。

“说啊！哪去了？”

“打牌输了。我想着要是赢了就能把债都还了。”

“赢了？谁去打牌不想赢？你是猪脑子吗？你要气死我了？”阿旺越说越气，上去打了阿才一拳。

“哥，你干啥？疼死了？”

“你还知道疼？你学会赌博了？长能耐了啊？我还要打你呢。”阿旺说着就到处找顺手的东西，。

阿才一见这架势就往外跑，阿旺就拿着鸡毛掸子在后面追，阿才挨了几下就跑远了。

阿旺气得要命，为了帮他还钱，媳妇已经好几天不搭理自己了，自己在家伏低做小的，他居然拿去赌博了！

气煞我也！

又觉得羞愧！这一下要真对不起杨大爷了！阿旺来到杨大爷家。

向杨大爷道歉，可道歉有什么用呢？杨大爷还能要回自己的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