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买了一个电动滑板车,上班通勤的路程不远不近,骑着刚刚好。
下班路上,经过一家生鲜店,想进去买点东西,可小车放门口还不太放心。这车没有锁,开关打开就能骑,不打开也能推着走,之前买了环状锁,也只能是找个栏杆或电线杆样的东西,把车拴在上面。嫌麻烦,锁便也没带。
正在犹豫的工夫,我看到了门口的一个大爷,他正好坐在生鲜店门口台阶上的小板凳上。我记得他,他以前负责扫进店客人的健康码,现在疫情好转,他也没什么事干了。大爷头戴黑色的鸭舌帽,黑白色的条纹polo衫,静静地坐在那,正好看着我的方向。
我把小车停在一个不碍事的角落,和大爷说:“大爷,我进去买个东西,很快就出来,麻烦您帮我看个车行吗?”
大爷连连点头。
在店里买几个苹果,结账时,隔着橱窗,我正好看到我的小车被边上一个搬动自行车的人给碰倒了,那个人手足无措,大爷连忙跑过去,帮我把车子从地上搬起来,重新停好,停好后又拍拍手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坐好了。
心里有一点感动,出门的时候很大声地和他道了谢。
今天早上坐电梯下楼,电梯门一打开,居然是那位大爷在里面,穿着和昨天一样的黑白polo衫。显然他要下楼却按成了上楼的按键,被我叫电梯给带上来了。
我见是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几秒钟的沉默,他突然说:“早市的鱼两三点就开始卖了。”
我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
“早市的鱼卖得可早了,两三点就开始了。”
我被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有点懵,就随便应和了一声。
过了几秒,他又抬起了左手腕给我看。“这个表,要一百多块呢。”
我愣了一下,心里的某一块突然被触动了。我假装惊讶:“那可真是,不便宜啊。”
上班路上,我回想起许多老人的样子。
我家住在一个不算大的小区,小区物业以贴心的服务在这个区小有名气。小区里有许多老人,大多是子女把房子买在这,给父母养老的。
我经常看到几个老奶奶每天固定时间坐在凉亭下乘凉。“你今天怎么才来呀。”“这不洗衣服来着,才洗完就下来了”
年纪大了,总是想和人说说话。年纪大的人大概就是所谓的“自来熟”的人。许多老人要么是在家看看电视,会的话刷刷手机,要么也就是下楼遛弯,和同龄人聊上几句。他们也很爱看到年轻人,对许多新鲜事物抱着旺盛的好奇心。
我是我的姥姥姥爷从小带大的。
小时候父母忙,姥姥姥爷拉着我的小手走过每一条通往幼儿园和公园的路。小时候,仰着头看他们,觉得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现在长大了,他们的身板没有从前挺拔,他们开始觉得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一开始我适应不了这样的转变,会伤心会难过会不愿意面对他们的衰老。
有一天,当姥爷坐在沙发上,问我什么是“脸书”的时候,我突然感到释怀。
人总是要独自面对每一段岁月带来的景象,当姥姥姥爷面对着暮年的风景时,他们在经历着我和父母还尚未经历过的时光,在提前踏上一段未知的路,他们也经历了畏惧、胆怯,但最后依旧选择了从容。
从最开始他们不会用手机,总怕把哪里点坏,到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阅览新闻,他们的每一步尝试都值得我的耐心、鼓励和尊敬,而不是自我感动般地心酸和惋惜。
我给姥爷解释了什么叫“脸书”,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对我抱怨:“广场上那些老头,啥都知道,说谁谁谁又在脸书上发啥了,我就寻思,啥是脸书呢?”
每次我去看望姥姥姥爷,他们总是把我围在中间,怎么看也看不够,他们会一遍遍地问我每天累不累,开不开心,然后又开始回忆我的童年,从头开始聊我的“事迹”,从幼儿园做小主持人开始一路捋到我现在参加工作,每一个节点都能兴奋地谈论许久。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样一个存在吧,一个他们深爱着的,让他们自豪的,让他们想要把所有的话都讲给我听的永远的孩子。
可能是独自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生活的缘故,可能是想念姥姥姥爷的缘故,我总是很喜欢和老人交谈,会感到格外的亲切。许多老人,他们总是很爱聊天,会突然自言自语,希望你搭上话。每每至此,我也如他所愿地和他聊上一会。
谁还没有老去的一天呢,没有一个黄昏不会到来。当我们温柔地对待一位老人的时候,也是在温柔地对待未来的自己。
当我和那位穿着黑白polo衫的大爷出了电梯,大爷走在我前面,帮我顶住了单元门,让我方便推车通过。
他步履蹒跚地在小路上走着,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会怎样度过他的一天。他会不会再去给别人看他的手表,他会不会去生鲜店门口继续坐在他的小板凳上,他会不会凝视着过路的某一个年轻人,回想起他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无论怎样,我希望他快乐,我希望他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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