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

他双手相插在胸前，侧身望向窗外。

城市的夜晚很美。夜空里稀疏的星，高楼间明亮的灯，俯视这座城市，虽已过了下班的高峰期，可街道上的车辆依旧来来往往，汽车的鸣笛嘈杂地响着。

高楼的夜多冷风，尤其在乍暖还寒的时候。

风吹动他额间的碎发，打在脸上有些疼。

他转身离开窗口。突然，一只纯白色的纸飞机擦着他的肩以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在他的脚边。饶有趣味地蹲下身来，捡起它。眼睛注视着纸飞机整齐的折痕，还有机翼上未褪色的黑色水笔的痕迹......

纸飞机

好像回到了那个夏天。

是什么样的夏天呢？一群人用勺子分吃一整个西瓜......骑着自行车在烈日下追逐，匆忙地脱下衣服在浅水里嬉戏......躺在带坡的荒地，互相枕着胳膊看落日......拿着手电筒围在草丛里安静地听蟋蟀歌唱......匆匆地蹬下鞋，猛地扑向床沉沉地睡去......

睡得正沉，闹钟却不解风情地摇着脑袋，吵得人睡意全无。恶狠狠地推动开关，坐起身来，窗外早已大亮，扭头瞥了一眼闹钟，失声地骂了几句，赶紧收拾书包，推着车子向学校赶去。

校门口的大爷今天看来心情挺不错，眼睛笑得都快弯成了一条缝。停下车子就往教室奔，先偷瞄一眼教室的情况，然后猫着身子走到自己的座位，长舒了一口气。平安地度过早读，用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笔敲了敲后面女同学的桌子。

“借张草稿纸。”

同桌无奈地扔来一张纸条：别装了，你平常不都是在书上打的草稿么？

后桌的女同学递来两张素描纸，放在桌前的那本《追风筝的人》上。他道了声谢，拿过纸说：“这本书挺不错的，有句话我挺喜欢的。”

女同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低着头翻着一本满是图形的画本。

“下周就毕业了，我看天气预报说周六的天气不错。正好那天休息，不如我们那天下午一起去长堤。就当是劳逸结合嘛。”同桌满眼期待地看着大家。

“我无所谓，你们去吗？”他回头冲着后面的同学说，见他们都点头，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天天气确实不错，阳光很温暖。坐在堤岸上，能看见粼粼的水波，水鸭调皮地窜出脑袋，翠绿的浮萍里生长出的几朵小花静静地开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他躺下身来，闭上眼睛，枕着自己的胳膊。青草的香气慢慢袭来......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听见她开口问。

“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结婚，养孩子，然后安度晚年。”他随口而出。

“挺好的。”

“你呢？”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

“我想和朋友去采风，把一路的故事写下来。如果有可能，我想有间自己的工作室，开一场画展。”她有些憧憬地回答。

“很不错。”他笑着说。

从空中传来沉闷的声响，一架飞机从空中飞过。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不如我们折些纸飞机吧？”他提议道。

“我们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

“好主意，我去拿纸。”

纸飞机

是那两张素描纸，纯白的颜色。她递来黑色的水笔，他思忖了一会儿。望着夕阳，看着空中飞机飞过留下一串的白色痕迹。

是同样的白吧？像初遇她时，她那被风吹起飞扬的带褶裙角，很纯粹。像那本书的扉页，他想起扉页上寥寥的几个字:为你千千万万遍。

他把纸折得很整齐，在机翼上写下那几个字。

大家站起来，面向西边的晚霞，奋力地扔出纸飞机。长堤上，夕阳把几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纸飞机向伴着风向远方飞去……

他关上公司的灯，开着车走在路上。

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隔了几米的路灯静静地亮着。几个人正忙碌着翻新公交站台的广告。他习惯性地打开收音机，是李健的那首《异乡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娴熟地打着方向盘。

突然，手机振动，是妻子发来的消息: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他会心地笑着，无意间瞥见一旁的广告牌。

是一场个人画展，从封面看来是很美的。有夕阳和晚霞，有绿油油的青草地，有粼粼的水波，还有站在长堤上的一行人。

车行驶在黑夜里，经过立交桥时停了下来，然后继续向前驶去。

迎面刮来一阵凉风，一只纸飞机飞了过来，又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