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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最大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说好4点开会，还有零零星星的人冲破HR小姑娘几度关严的大门，侧身谄笑着挤进来。
台上老板四十多岁，黑着脸腮帮子松弛眼睛微闭，抱着肩膀靠着椅子，染成黑褐色的头发油光锃亮，仿佛一块保存完好的琥珀。旁边紧挨着黑蓝职业裙装的OL，是他新招的秘书，边扶眼镜，边冲人事总监皱眉指了指表。
“不等了，请人事把没来的登记下，每人200块钱。”老板睁了眼，手扶在桌前，清清嗓子。“今天找大家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台下刚才还窸窸窣窣微波荡漾，转瞬鸦雀无声几十个人瞪大眼竖起了耳朵。我到的早坐在第一排，连续几天加班熬夜，本来困乏无助，此刻也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最近公司屡屡发现有失窃事件，小到纸张，大到方案，性质恶劣，影响极坏......”
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公司终于当回事儿了，不由暗自欣喜。
“经过班子商议，现在正请物业保安检查大家的工位，所有人暂时不能出入。”话音刚落，会场躁动起来，不少人低声说这不侵犯隐私吗，可老板目光所及马上销声匿迹。
40分钟，大门从外打开，保安队长一路小跑到大背头面前，手里拎着两卷厕纸，还有一个已经掉漆的铭牌——尹石坚。
2
对，我就是尹石坚。公司创始人之一，算是技术入股，一直负责产品开发的工作。
最近有个政府项目上线在即，进度却因为需求变化一拖再拖，我职责所在，索性住到公司，没日没夜加班赶工。眼看到了交工截至时间，老板不同意延期，想买个产品OEM交差，我没同意，毕竟还有后续维护的问题，迟早露馅。
这几年创业并没有挣到什么钱，身体还累得够呛，老婆一直怨声载道，搬到公司还能清静些。每天晚上9点睡觉，2点再起来干活，大学时打游戏写论文的习惯，效率很高。
可最近出了件怪事。
自己准备的夜宵牛角面包，一连3天，不翼而飞！
睡觉前刚在楼下7-11买的，放在ThinkPad右手，鼠标垫旁边，外加一个香蕉或橙子。可起床再看，只剩下我不爱吃的孤零零的水果。
大一就入了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后背发凉。
到保安室调监控，一点儿都不顺利。
3
快进的黑白画面上，只有我像机器人一般，办公桌、休息室、厕所，三点一线，没有别人。
“前两天的录像呢？”新来的保安手忙脚乱一顿翻。
“没有？叫你们队长来！”十五分钟，队长腆着肚子和小保安侧头说着话进了屋，满脸堆笑。
“尹总，咱监控的磁带和空间有限，按规定我们只保留一个星期的录像。前两天一天是周日，一般也不录。但周一的确很奇怪，应该是有的，可怎么都找不到了。”
“那你们一直看着屏幕，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吗？”突然发现队长和小保安眉眼有些相似，两位跟连体婴一样摇了摇头。大盖帽歪着，制服敞着，能有什么期望他们可以尽心尽责，唉。
我刚要出门，又扭头回来，“估计有贼，你们这几天多上点儿心。”连体婴又一起点了点头。
“您确信不是老鼠？”队长在我身后喊。
确信不是，因为我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4
心里有事，所以睡觉轻了很多，办公区的灯都开着，亮如白昼。
坚持到11点半，眼皮重如千斤。就在失去意识的刹那，嘎登嘎登两声脆响，分明是女人鞋跟落地的动静，紧接着吱吱呀呀仿佛在开门。等我想再仔细分辨，四周已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响。
骨碌起身从休息室的窗帘缝隙往外看，却是漆黑一片。隐约办公桌方向人影晃动，我吓得一捂嘴。
好像还不是一个人。
我是主管工位，和老板的办公室离得很近，中间只隔着机要室。莫非？
直到十点，老板和秘书才前后脚到了公司，我乘着小姑娘到茶水间泡咖啡的功夫，拦住了她。
“最近，我发现你和老板这边有不对劲的地方。”
“尹，尹总，您说什么？什么不对劲？”对方差点掉了杯子，一脸煞白，吱吱唔唔地好像被吓坏了。
“你给老板提个醒，你们要小心，我去保安室再问问。”
秘书欲言又止，我已经走远了。
5
整个公司只有老板屋和机要室这边的摄像头是坏的。
保安解释最近才发现，而且只是画面定格，并没有黑屏，所以未来得及换修。
老板屋出来左拐就是消防通道专用的楼梯，没有监控。
机要室归人事兼管，我还没去找他们，人事总监却主动坐到了我的对面。说公司要备份知识库，让我发挥带头作用，把最新的技术文档拷给他。没容我多问，暗红的U盘递到面前。
看着进度条闪动，我把办公室可能有贼的事儿和盘托出，他一脸懵懂，没有附和，只是递给我一面镜子，指了指里面红彤彤和兔子一样的眼睛。
“老尹，你最近太累了，还是要注意休息。这些事儿，我会去调查。”
我不服气，把听到怪声，看到人影，还有我面包消失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对方却笑弯了腰，说我大惊小怪，可能是幻觉。
怎么可能，看来还是要直接和老板反映一下。
6
开全体大会的上午，我总算堵住了老板。
他刚送走政府项目的客户，貌似对方并没有对我们可能的延误有什么不高兴。双方搂肩搭背，称兄道弟，秘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份礼物，小跑跟在后面，放到客户的奥迪车上。
“你看到什么了？”老板不会轻易被别人的思路牵着走，他总是能独辟蹊径。这回轮到我有些吞吞吐吐。说实话，的确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老尹，你先回去，我和班子成员商议下。”他还是很尊重我的，也说了让我多休息的话。
老板办公室。
“老尹，我没想到你是贼喊捉贼啊。”老板一脸泰然，等我咆哮嘶喊筋疲力竭，颓然坐到沙发里再说不出一个字。
“这样吧，大家是明白人，都迫不得已，你可以留下，但咱们约法三章。你不说，我也不追究，好吗？”
“去你大爷。”
我辞职回了家，不管老婆跳脚骂了什么难听的话，第一次一觉睡到自然醒，真是幸福。
起床已经10点多，上街买菜，给家人做一顿丰盛的大餐。
中午幼儿园接孩子回家，路上儿子问我：“爸爸，你大晚上的在厨房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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