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1）

“阿H欸，阿H欸”奶奶努力睁大她下垂遮住眼睛的眼皮，手里拿小树柴。

“奶奶，你把树柴扔了，要不我游到江那边。”

小时候的我鬼精鬼精的，听到奶奶喊，不舍得离开清凉的江水要和奶奶谈条件。

仰面朝天，蓝天上的白云美如雪山。水里的石头上映着蓝天和白云的影子，呆呆的鱼静静地吃着石头上的小菌藻。大胆的鱼群也会咬脚丫——当脚上有伤，鱼闻到血腥味。

我就是一个人在水里，饭都不想吃。穿着红背心，那是去小龙哥哥家，衣服弄脏了，管大妈特意给我换上的。说是哥哥长得太快，穿一回就显小了。

在那个过年也未必能穿新衣的时代，作为老二见到新衣服是有多么开心呀。可这是一件棉质背心而已。只能当游泳衣。

奶奶动作很快替我把背心和裤衩连在一起了，让我试一试。“嗯，好呀好呀！我也有泳装了。”

要知道只有大人才能穿泳装，孩子是无需这么奢侈的。这下奶奶的手艺可是了不起了。红背心连着三角红裤头。简直和买的没两样。针脚细腻，衔接处像是机器缝制的。

穿上身，很宽松。“不丑不丑”奶奶不是夸自己的女工，而是说我很漂亮吧。

我蹦蹦跳跳直接要跳到水里试试。奶奶说马上回家来吃饭的哦。

狗爬式地在水里扑腾扑腾的。扎猛子到水底摘水草，让细长的水草绕在红红的泳装上……

站着，单脚，跳着，双脚，踮着，大脚趾支撑整个身体。手臂如灵活的双桨在水里想怎么划就怎么划。

水，清澈可人。含上一口又轻轻呼出，再含上一口，很有力气地在胸前不断让水面起沸水模式——“熬粥”。（小朋友一起玩的游戏，看谁的粥熬的时间长就赢了）

这个时间点，没有小朋友下到江来，大多数家庭只让孩子们傍晚下来，洗澡、吃饭、乘凉、睡觉。

我平时很少和他们玩，大约是奶奶带着我，大家语言上不是很能畅通吧。奶奶和我被人看成遥远的外地佬——北方喝粥、吃泡饭长大的。

只有漓江不嫌弃，也不知道遥远有多远。

夏天的漓江真美，江中心还有几处岩石，大人们喜欢把登上莲花岩石才算真正意义上游了游漓江水。

母亲推着黑色充满气的大轮胎当游泳圈时，我才能上去莲花岩。从西岸到莲花岩石不用费吹灰之力，但西面有漩涡会很危险。有禁止游泳标志。也有人不在意的，但就是特别会游泳的人傲气十足，一个船浪打下去，漩涡就把人转晕了。

我把小脑袋飘在江面上，手也不划，脚也不踩水。看着天空，看着远山，看着家门口，看着来往的路人……

我觉得漓江比大运河干净，运河上长满了菱角。游泳是不可以的。父亲到现在也不敢下到漓江水里来，爷爷和奶奶都不让他们学游泳，怕他们下河玩到出状况。

母亲却鼓励我们多下河，我只有在身体很棒的时候才有这份自由。太阳大的时候我可以出来，太阳落山，我只得看游泳了。

母亲说傍晚水凉，我会咳嗽的。大日头里，没问题。

游了两个小时了，这是所有日子里最嗨的一回，因为泳装。

“家来啊，阿H”我必须得上去了，奶奶有点生气了。

换下泳装，奶奶让我喝了很甜很甜的姜糖水。

一年中难得不用吃药打针的好日子，我有多爱漓江是可以想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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