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外公

一提到外公，我的心里总会百感交集。一个本该到了享福的人，老来却落得一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地步，如果这还叫做是上天给一个人的考验的话，那么老天爷也真的是太不厚道了。

外公，一个在我成长中留下很多深刻印象的慈祥老人，一个从不向命运低头的老人，一个让我总能感到亲切感的老人，一个最终还是在岁月中倒下了的老人。

我不知道从自信到坚韧的过度要用多长时间，外公用了五年多时间，岁月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成长，而给一个老人带来的却是逐年的衰老，已经中风了五年多的外公一直都在默默地承受着岁月对他袭来的痛楚，一次跌倒了，他坚韧地站了起来，两次跌倒了依然坚韧地站了起来，可是谁会想到苦难总是缠上这个老实厚道的老人呢？试问谁见了不心痛？

岁月，还是让它的魔爪得逞了，不是钢做的外公倒了，倒得是那样的让人痛切心扉，倒得让我们这些后辈一想到他眼里总是含着泪水。

回来的日子，其实我每天都想去看看外公，只是我真的不敢，我怕对着他时我会哭，我怕让他见了不舍，这样的心情也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很搞笑的大姨丈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最近我少上去看他了，一个是因为将要过年了工作上比较忙，另一个是我上去看到他时心里很心酸，一个一辈子这样厚道的人，到现在却落得这样的地步，我不看见他心里还不怎样，一看到他心里就落下了。我的这个姨丈在我妈他们心目中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来的。

在外当兵的弟弟也百难中请了两天假回来看外公，那晚吃过晚饭，我们一家四口到了外公家，眼前的外公躺在一张下面用两张凳子撑着的木板上，全身盖着厚厚的几层棉被，头上包着一条头巾，整个人躺在那里只有眼睛会眨着，嘴巴微微地动着，整张脸苍白得很，看到他那刻，我的眼眶就溢出了泪水，弟弟在对他喊，外公，我是阿毅，我是阿毅，站在一旁的外婆也在不停地对他说，两个外甥来看你了。我转过身擦着眼泪，我不敢对着他喊，外公我是迪记。一个多小时，我慈祥的外公只有不断地在喘着气，我们都知道他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早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吃力地喘着气。外婆咽着喉咙说，外公的身子动不了，很多地方都烂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和几个姨坐在一起，我妈她们说，外公可能是放心不下这个家，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交不过手，所以迟迟不愿意闭上眼。其实在我眼里，外公的七个儿女都是很孝顺的，只是每个孩子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而已，因为我每次打电话给我的舅舅他们，他们都会跟我说，有时候回去看看外公。我的几个姨也是一样。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心若在，表达的方式如何又怎样，孝顺团结不就行了。

我知道，外公这又是在教导我们，做人永远不要放弃自己，而这次的教导是他用生命在为我们演说。

2011.1.28

那个最坚强的人走了

外公，终于走了，留给我的却是无尽的怀念。

外公走了，还给我们带来了一次空前的集合，让我们更深入地知道了亲情的可贵，哪些曾经不知道不认识差点遗忘了的亲人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根是强大的。

外公走了，走得是那样的迅速，走得是那样的及时，他们都说外公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在即将迎来新的一年里给了我们两天的时间去帮他办好后事，那两天里天空格外的晴朗，我知道这是上天给这位老实厚道的老人的回报。

外公走了，我想起邹志安先生在《黄土》里的一句话：将军和领导人死了，会有无数悼文，因为他们功勋昭著。一个普通劳动者死了，我们撒下这一把黄土，并期望世人能够容纳。我想我亲爱的外公不可能不被世人不容纳吧！

2011.2.2

外公这根燃烧了大半辈子的蜡烛确实温暖了我们几辈人。在他到了风烛的残年，我不能不对大家说说我的外公。

在贫穷的渔民家庭长大的外公，自小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乡里乡外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为人有厚道，在我出生以来，记忆中从未听说外公与乡里乡外发生过什么争执，虽然有时会与儿媳妇发生些许的口角，但是每次来到女儿们的家里坐坐或吃上一顿便饭就什么也忘了。

为了给儿女们分担分担生活，早几年，他还毅然从操起他的旧业——出海捕鱼。

外公很朴素，我时常见他一根牙签每每都要用上几次才肯丢掉，每次剔完了就放回他的口袋，外公从不在乎吃喝穿着，他从不会给自己买上一件好的衣服，吃上好的一顿。外公虽然对自己刻薄，可对我们这班外孙却很大方慷慨，每每到我们放假，他都会带我们去酒店饮茶，让我们随便地吃。

外公很爱我们，而我这个不肖的外孙却又特别得到他的青睐。也许是由于我家比母亲的几位兄妹穷，可是我感觉得出外公对我的爱是真诚的，他对我最大的希望是我能好好做人，不要变坏就行了。

好人总是多磨，去年的一场大病，抹杀了萧洒的外公，从此走起路来没那么方便了，外公的自由也就此受到了限制，以往隔天甚至每天蹬门的外公变为四五天才入屋长坐。

自离家外出念书后，我对家乡的一切都眷恋起来，而家乡的亲人也对我牵挂起来，外公就是其中的一位。

有一次，我刚放假回来，走到家门口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外公，他正靠在沙发边睡着，我轻喊了他一声，他见我回来了，困意全消，在我家吃了一顿饭后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外公走后，母亲对我说，外公知道我回来，一直在这里坐了三个多小时，我立刻被一股无名的心酸改变了我原本快乐的心情。

又有一次，听母亲说，星期六那天，一早外公他一个人走来我家叫我们几个外孙去饮茶，母亲说我没有放假，外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也不留下来吃饭就回去了。到了第二个星期我放假回来了，母亲叫我和弟弟去看看外公，外公有工做没有空来我家。两天就要过去了，我就是找借口没有去看外公，看来外公这次又是见不到我的了，想不到，星期天那天下午，外公当着烈日满头大汗地来到我家，我瞬时有些后悔起来，我盛了一碗糖水给他，他看也不看就吃了起来。饭后，他塞给我五十元，我不肯要，他还是硬塞到我口袋里，说什么车费贵了之类的话。

还有一次，也就是因为这次，才使外公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听母亲说，外公这几天时常问她我几时回来，那天星期五放假我回来了，外公也如往常地早来到我家，吃过晚饭，他也依依不舍地走回去。临走前，他对我说第二天要同我们去饮茶，可是就他走后不久就传来了他的噩耗，他的邻居打电话到我家说他在打扫家门口时不小心拌倒了。也就是这一拌，今天的外公走起路来也就更不方便了，说话也变得含糊起来，自此，变成了我们到外公家去让他看了。

在带外公恢复行走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受到邻里的大为赞赏，可我却并不感到光彩，我知道我们这一切都是外公调教出来的，我为有这样的外公而感到骄傲。

我恨，我恨我没有好好地去学习，不能把对外公的感激之情全倾诉出来，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是说不出写不好的，只能在心底里深深地印着，默默地祝福！

2008.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