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父入狱了,罪名是私通叛国,在我与赢新解决新仇旧恨之时。
在最关键的时候,巫少的信使没有找到我,夏眉的信使也没有找到我,因为没有人想到我会在赢新那里。
我错过了为小师父 辩白的最佳时机……
…………
夜幕的青阶玉石之上,一抹轻快的身影挡住通往章华殿的去路
“夏夫人”我微微施礼,随之挺直腰杆
“当日城南合字巷一别,转眼数月,秦夫人虽然有孕在身,却似乎更为清减了”她的声音一贯轻轻渺渺,恍若世外之音。
“琅玉有负夫人所托,未能入韩,替夫人取出爱筝”
我想此刻我已经明白我初入秦国之时她想要对我说的话,然而眼下,只恨当日不能即刻顿悟此局
“是那古物与你我都是没缘分,不怪夫人”她说着走下两步,来到我面前:“当日,本君也未能完成夫人所托,实在惭愧”
“夫人若是心中真的有愧,不妨让开去路,琅玉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王上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可是,你仍想进去”
“你仍想拦下我吗”
“不是时候的事,做再多,怕也会徒劳无功”她不偏不帮,清淡如水的眼睛,竟让我恍惚又见死在我怀中的大公公
我知道她或许真的是在帮我,可小师父身在狱中,我不能等,也等不及。我深深吸气,陶醉在她身上散出的幽幽桂花香:“盛夏并非秋桂盛放之时,夫人不是一样可以巧动心思,让其发生”
“那是因为本君深知桂花喜好本性,可你却根本不了解殿内之人”
“什么意思”我如今,竟不敢放过她所给的任何暗示。
她抬起头颅,移开眼睛:“既然你想见王上,我自然不会拦你。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今日不见,或许会胜过相见!”
我总是听不懂她的话意,此刻更没有心思思索她的话意,拱手称谢:“多谢夫人成全”随后,三步并作两步,与她擦身而过,踏进宽广而又沉静的大殿。
……
章华殿的大门‘吱呦’一声为我打开
“寡人知道,她挡不下你”大殿上坐之人头也不抬的写着什么,嘴上懒懒的说着
“夏夫人比王上更能体谅臣妾现在的心情”我上前几步:“不知臣妾夫君所犯何事!竟被扣上私通外敌的罪名”
“事关国家,不是谁都可以干预,玉姐身怀有孕,还是回府修养为好”
“王上”我艰难的跪下身,用浮肿的手勉强撑住笨拙的身子:“臣妾承认,夫君为韩请命,的确是怀有私心。可是故土难舍,谁愿家乡父老,无辜遭受战火灾难!可就算夫君心有此念,也万万不会做出违背君王之事!韩非对秦国、对王上忠诚之心天地可鉴”
秦王冷哼一声,却只字未言,我艰难向前移动膝盖,再次开口:“王上!臣妾对天发誓、夫君韩非绝不会私通外敌!这都是姚贾和李斯那些小人陷害之词!姚贾与夫君不睦已久,此事朝堂内外皆知!王上千万不可以听信小人片面之言”
“就算姚贾与韩非不睦!可李斯与你们有同门之情。他对此事尚有疑惑,寡人不得不表态”
“王上,李斯与我们夫妇的确是同门,可早些年,他便嫉妒夫君才情,与夫君明争暗斗多年!臣妾更是早在苍山便得罪于他!蒙恬也与其同窗共读,深知李斯善妒,此事他可作证。”
“这样说来,姐姐与上卿都和李斯有怨?”他若有所思,一闪而过
“正是!今日之事无有意外,李斯见夫君蒙受王恩,心中妒意又起,更怕有朝一日会失去君心!这才谏言害之。王上,百年之前,庞涓是如何残害同门孙膑?!天下有目共睹!血淋淋的例子仍在!前车之鉴,还望王上明察”我以头触地:“臣妾的夫君,一直感念王上知遇之恩,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如何报效王上!王上千万不能被小人蒙了慧眼,错害忠良啊”
良久
“玉姐”秦王终于放下手中笔抬起头:“此事你不可以怨怼寡人,寡人今日也已经尽力保护上卿。只是这是国家朝局大事,又正值大战在即,寡人也不得不妥善处理!不得不给众臣一个交代”
“交代?!”我抬起头哼笑一声,悲愤冲上腹腔:“韩非日日夜夜为王上改革之事呕心沥血!对秦国忠心耿耿!几次为王上解答为君之术而累到喉嗓失声、落下咳疾之症至今未愈。就在前些日子,还因没日没夜编写秦国新法而累到晕厥!这些王上都忘了吗?!王上就是这样回报有功之臣的么?!就是这样给有功之臣!给国中臣民交代的吗!?”
“放肆”秦王凶煞狼目圆睁:“你这是在怪寡人没有照顾好韩非吗?寡人难道该照顾一个臣子么!”
我俯下身垂下头,无奈摇摇头:“王上寒我一人之心不要紧、寒我们夫妇二人之心也不要紧。可王上不要寒了天下忠臣良将、六国士子之心才好!韩非为秦国付出多少,想必王上比臣妾更清楚,想必整个朝堂也很清楚,王上单凭一面之词、便草率的、毫不留情的将谋士下狱!臣妾相信,谁是谁非、自会有天下人评说”
“姐姐”他再次厉声喝断我
我亦不想示弱,以头触地,高喊一声:“王上,冤枉”
气氛转而陷入僵硬的沉默。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我面前:“姐姐有孕在身,火气大些也是有的,只是姐姐问罪寡人,也要听听寡人的解释”
再抬头,那人早已换了一副柔善面庞:“姐姐所说,寡人何尝不知。上卿入狱,寡人痛哉,如失双臂,只是眼下,攻韩攻赵,朝中以然分成两派!以攻韩一派占据上风。寡人心情自然是与上卿同,也是有心攻赵护韩,只是,前些时日,寡人还因求才上卿而对韩国喊打喊杀,突然改变口风,朝中与华阳太后定然会以为是上卿谏言所致,重要的是会令华阳太后不快!到时上卿只会成为众矢之地。寡人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保韩攻赵不受非议,也为保忠良名臣,只得先委屈上卿了!不过姐姐放心!寡人已经交代过,一定会善待上卿,不会有任何不敬”
“王上的意思是表面罚,暗中护?”我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人,只觉得逻辑上似乎哪里不对,却一时又说不清楚。
“正是”他扶住我的双臂,将我搀扶起身
“真的?”我再次确认
“姐姐不相信寡人?”
“臣妾不敢”
“华阳太后自拔除夏太后与成蛟的韩系势力之后,一直希望能灭掉韩国,姐姐试想,如果寡人不这样做,上卿岂不是直接开罪了太后!还有姚贾之流,岂会这样容易善罢甘休?”
我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施礼:“王上有心,臣妾错怪王上”
“嗳”他扶住就要施礼的我:“姐姐有孕,何苦拜来拜去”
“多谢王上费心安排,那……那…我可不可以见小师父一面?”
“地牢阴晦,姐姐有孕在身,岂能去那种地方”
“地牢阴湿,他大病初愈!又只着一件夏衣,若是夜间再着凉,可怎么好!”我抓住秦王手臂:“就让我进去给他送件衣服也好”
“这些寡人都会着人去办的,玉姐不必担忧”
“他的东西,我从未假手于人”我说着已经重新跪下身:“王上,夫君咳疾未愈,医者说再受不得寒!求王上让我看他一眼,送些上好的吃食衣物,我也就放心了,求王上成全”
头上冷冷的飘出一声:“好吧”随后,那双金丝黑靴退后了两步:“不过,今日天黑了,实在不便,明日,是太后生辰,要大宴三日,你也不便去。如此,就只好等到八月初了”
“可是……”
“好了”他懒懒的将我的话打断,显然是想告诉我,这是最后的让步:“姐姐为王后奔波了一日”
我一惊,不由紧张的躬着身子,秦王微微停顿后,并未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又在寡人这里耗了不少心力,想必也是累了。若再不走,宫门怕是要关了!”
我明白,我再不能多说什么,于是称“喏”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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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韩非入狱,史书中并未多做渲染,又似乎刻意逃避,根据司马迁的记载,是李斯妒忌韩非才情,故意陷害入狱,而秦王当年那份得知同游死不恨矣的相知相惜之情,仿佛也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竟顺从李斯的意思将韩非扔进牢狱,折磨致死。
可我们再次细细思索,当年秦王以灭国相挟,得来的天下大才,真的会在几人口舌挑唆之间便全然弃置不顾么?就算韩非真的为韩国求情,恐怕也罪不致死吧?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秦王倾心求得的大才转眼之间便被弃之若履呢?而且只在短短一年之间。
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已如深渊,小僧与诸位看官只能向其张望,感叹它的神秘。却再也无法得知,当日韩非真实境况如何,又究竟发生了什么,造成惊天大才就此陨落,空留世人惋惜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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