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太阳如同沸腾的香辣火锅,滚烫、热辣,要到屋外都要再三做好心理建设,使劲往身上喷上几层厚厚的防晒霜,带上防晒伞,把防晒工作做得妥妥贴贴的才敢迈步出门去。
牛家村的人们却是例外。烈日似乎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村头的百年香樟树下,围了好几桌人聚在一起打牌。还有三三两两个来晚了的村民只能围在桌上观看着。
牛云儿吃力地拖着快要挤爆的破旧的行李箱,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胶袋。
被热得满头爆汗的牛云儿如同水洗过一样。一头枯黄的头发湿答答地贴在了头皮上,干瘦苍白的脸上,汗珠如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掉。白色的T恤黏糊糊地挂在身上,V字领的胸口出因为微微弯腰拖行李箱而春光外泄,里面黑色蕾丝内衣若隐若现,紧致修身的包臀鱼尾裙勾勒出里面的内裤的形状。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破的黑丝袜,像一条大蜈蚣一样特别难看。鞋跟磨损得严重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哒哒哒的声音。
眼尖的张寡妇发现了刚刚进村的牛云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用胳膊触碰了一下正要把瓜子往嘴里送的牛泼皮家的,牛泼皮家的不小心要到了舌头,正要破口大骂,看到张寡妇递过来的眼色,牛家村八卦团领袖人物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人对视了一样,脸色露出了轻笑之意。
“哎呦,这是谁啊?怎么时尚的姑娘怎么看着有点像云儿啊。”张寡妇戏谑之话脱口而出。
“瞧你说的,这不就是云儿嘛。”牛泼皮家的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拉尖了嗓门大声说道。
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牛云儿。
“云儿生了娃还是这么时尚,身材还这么好。”刚刚洗完牌的牛麻子家的揶揄道。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嬉笑声。
牛云儿似乎没有听到众人的话,用力地拖着行李往前走。
“云儿,云儿。”大傻看着牛云儿嘴角流出了一行哈利子。
“我说大傻啊,人家云儿已经嫁人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人家呢?”张寡妇拿着嘴里吐出来的瓜子壳往大傻脸上丢去。
大傻把粘在脸上的瓜子壳用手拍掉,二话不说冲到牛云儿面前,伸手要去拿牛云儿的行李箱。
牛云儿被大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微微皱着鼻头,防备地看着大傻。
大傻摸了摸满是满是泥巴的脑门,对着牛云儿咧嘴大笑,“嘿嘿,云儿,你真好看。”
牛云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少来,离我远点。”
“我来帮你吧。”大傻说完,就一把抢过牛云儿手里的行李箱。
牛云儿正想要夺回行李箱,大傻已经拖着箱子跑了起来,留下了一阵烟尘滚滚的背影。
“大傻,”牛云儿话还没有来得及说,跑得太急的大傻拖着的行李箱哐当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溅起了厚厚的灰尘。
大傻回头一看,被烟尘呛着咳嗽了起来。
牛云儿冲过去一看,傻眼了。行李箱坏掉了,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牛云儿委屈地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着腮帮子,二话不说,立马蹲下来把撒在地上的衣物收拾起来。
“咦,云儿,你这衣服真好看,我喜欢。”大傻在地上捡起一件粉色蕾丝边内衣,双手提着两条丝带在眼前比划着。
牛云儿又羞又气,恨不得给这个傻子两耳光过去。
“你还给我。”牛云儿冲过去要夺回内衣。
可是大傻突然变机灵了,一个猫腰躲过了牛云儿,玩心大起的他往回跑去了。
正在香樟树下嚼舌根子的张寡妇等人看到大傻拿着一件内衣在前面跑,牛云儿在后面追。
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众人打起十二精神,竖着耳朵,十分默契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的看向跑来的大傻二人。
看到了前面众人看戏的表情,牛云儿羞愤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傻跑到牛麻子家的面前,拿着内衣在胸口比划着,一脸傻笑,“婶子,云儿的内衣是不是很好看。”
“大傻啊,人家云儿的衣服再好看你也用不上啊。”说完,牛麻子家的意味深长地看了牛云儿一眼。
“我看大傻也是时候娶媳妇了,要不然整天惦记别人碗里的东西。”张寡妇用手做扇,用力扇着。
“那可不,大傻都快30岁了,你爷爷是我们这里最早的万元户啊,可惜走得早。”牛泼皮家把嘴里的瓜子吐到了地上。
大傻的爷爷早年赚了些钱,在村里最早建两层楼红砖房,大家都羡慕大傻他爹疯疯癫癫地却有个有钱的老爹,还讨了一个小媳妇。可惜他爷爷得了病走了,家里为了给爷爷治病花了不少钱,后来大傻他娘偷偷地拿了家里的钱,丢下了大傻姐弟三人跑了。
大傻两个叔叔看孩子们可怜,就轮流照顾这姐弟三人。
大傻的大姐嫁到隔壁县去了,日子不太好过,一年难道回来一次。二姐嫁到隔壁村,偶尔也会接济一下家里,婆婆知道了没少打骂二姐。
眼看大傻都快30了,还没有愿意相看的人家,大傻以前最喜欢追着牛云儿屁股后面跑了,村民们用屁股想都知道大傻喜欢牛云儿。
牛云儿心气高,初中毕业后跟着别人到县里找工作,后来结识了县里有名的富镇的肖姓人家,听牛云儿的娘说那肖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家里做木材生意的,镇上有一栋楼,县城里还有一栋楼。
大家都说牛云儿家里是祖上冒青烟了,就牛云儿那长相、那身段,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竟然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
“云儿就是我媳妇,我要娶云儿。”
看着一脸的傻笑的大傻,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大傻啊,云儿嫁人了,人家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怎么会看得上你这只地上的癞蛤蟆呢。”牛泼皮家的调侃道。
“大傻,我恨死你了。”跑过来的牛云儿气喘吁吁地夺回了内衣,立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傻看到牛云儿一双恶狠狠瞪着的他的圆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意识到自己惹牛云儿生气了。
回到家后,牛云儿看到正在屋檐下剥晒干的玉米粒的阿娘,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牛云儿娘看到牛云儿回来了,泪眼汪汪的,旋即丢下了手中的玉米,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垃圾,快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拿着的东西,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看到没有看到,沉声道,“有什么话到屋里说 。”
回到屋后,牛云儿娘还没有来得及问怎么回事,牛云儿就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
牛云儿娘看她哭得伤心,隐约猜到了这事情和她们家的有钱女婿分不开。
牛云儿知道自己老娘脾气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但是这个事情不说,总有一天她知道了肯定饶不了自己。
原来,牛云儿婆婆一直嫌弃她长得不好看,没身材,没文化,家里穷,整天指桑骂槐地说牛云儿是看上她家的钱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嫁给大她10来岁的老公,做她宝贝孙子的继母。
牛云儿每次都不敢吱声,因为她心里有鬼,她确实也是婆婆说的那样,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娘就是经常这样教她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现在婆婆要赶她出门,逼他们夫妻俩人离婚。老公一开始也私底下哄哄牛云儿,但是时间长了,老公也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变着法找牛云儿的麻烦了。
这次他们真的把牛云儿赶回娘家了。
刚刚串门回来的三嫂听到屋内母女俩的对话,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牛云儿,你被她们扫地出门了?”
看着嫂子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牛云儿缩了缩脖子,低声回答道,“是的,三嫂。”
“那刚才在村口她们说的那些话呢?”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看着三嫂和自己阿娘一样火爆脾气如出一辙。
牛云儿想起刚刚的画面,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不会躲着她呀。”看见牛云儿只知道哭,三嫂烦躁得很。
牛云儿娘看着两人打哑迷,也急了,拽着三嫂问怎么回事。
三嫂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床上大哭的牛云儿,气打不出一气来。
“死丫头,哭什么呀?到底怎么回事啊?”看着牛云儿哭得撕心裂肺的,牛云儿娘心里如同被钝刀一下紧接着又一下地磨起来,又痛又急,可是牛云儿就趴在那里一个劲地哭。
牛云儿娘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之后无奈地摇摇头出去了,走出了门口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过头来看看牛云儿。
等听到屋里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了,牛云儿娘刚放下手中的玉米,准备进屋去看看牛云儿,就看到从外面回来的牛云儿爹气冲冲的大步往里屋走去。
后面还跟着村里的把“牛家村顶级八卦天团四人组合”中的牛泼皮家的、牛麻子家的、张寡妇一同跟在后面过来了。
牛云儿娘知道这是来看笑话的了。便快步把大门关上,假装不知道她们前来的目的。
“八卦天团”没想到牛云儿娘故意给她们吃了个闭门羹,臭老娘们,你以为我们“八卦天团”是这么好打发的吗?三人十分默契的坐在牛云儿家的屋檐下的石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
“什么?云儿,你糊涂啊。”得知了大傻拿内衣在众人面前比划的事情后,牛云儿娘从矮凳上跳了起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牛云儿的脑袋,大声尖叫着。
“八卦天团组”听到屋内的声音,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冲到门窗前,趴在窗边、门缝里看里面的动作。
“他肖福山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还敢瞧不起人啦,看把他横得。”牛云儿爹本来就不看好这桩婚姻,架不住牛云儿哭死苦活的和牛云儿娘在耳边叨叨叨的,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她嫁过去了。
他的闺女那么勤快老实的一个姑娘,怎么能允许他们刘家给糟蹋了。
牛云儿爹越想越气,在门后拿起一根扁担就要冲出去,牛云儿娘看他不对劲,立马唬住了他,“云儿他爹啊,你这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啊,云儿刚刚已经被大傻搞得够丢人现眼的了,再传出被刘家赶出家门那还让咱一家有活路不?”
一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门外的“八卦天团组”心里乐开了花,这件事够她们茶后谈资好长时间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牛家村“八卦天团组”的最后一个成员牛大炮家的蹑手蹑脚地靠近牛泼皮家的,轻轻地问道。
牛泼皮家的向牛大炮家的递了一个眼神,牛大炮家的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两人一起趴在门缝里看。
“那我们家云儿就白让那个兔崽子欺负啦?”牛云儿爹恶狠狠地瞪了牛云儿娘一眼,吓得牛云儿娘母女俩缩了缩脖子,慢慢地往彼此身上靠。
“爹,婆婆都把我的东西丢出来了,街上好多人都看到了,咱们村里的人迟早会知道的,我不要活啦。”语毕,牛云儿又开始号啕大哭了。
“哭哭哭,”牛云儿娘也被牛云儿哭毛了,也跟着急了起来,“就知道哭。”
看女儿哭得伤心,牛云儿爹心疼了起来,不善言辞的他只好拿起一旁的水烟筒抽了起来 。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抽这鬼玩意。”牛云儿娘不耐烦地低声骂道。
“我要找肖福山讨回公道,你又不肯,你说怎么嘛,回头老子叫上老大三兄弟一起到他们肖家讨个说法去。”
“那岂不是闹大了,到时候云儿还能回去?十年媳妇熬成婆,十年和尚熬成佛。”牛云儿娘不悦地看着牛云儿爹,把脸转向牛云儿,苦口婆心的劝道,“那老虔婆还有几年命?傻云儿你还怕熬不死她吗?”
“就怕祸害活千年。”牛云儿小声地抗议着。
“你不是生了静丫头了吗,那老虔婆不就是欺负你没有生个带把的吗?你个死丫头争气一点,生个带把的呀。”
“我不想回去了。”
“什么?”牛云儿娘气得恨不得拿把剪刀把牛云儿的脑袋剪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怎么说不明白呢。
“谁爱回去谁去,我才不要丢人现眼呢?”牛云儿别过脸,低声抗议道。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聪明脸蛋笨肚肠的死丫头呢?”牛云儿娘再也忍不住脾气了,说话也尖锐了起来,“那个老虔婆还能有几年活呀?他们肖家家大业大的,你还不赶紧生个带把的,下半辈子不用愁,你个死丫头要是有心的话,我和你老爹说不定还能指望你一下呢。”
“孩子不愿意去就不去嘛,就你这老娘们稀罕他们肖家。”牛云儿爹深深的吐了一口烟,看着牛云儿娘呵斥道。
“老娘不管了,死丫头爱咋咋地。”牛云儿娘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路,又转回来故意踢了一脚刚刚她坐的竹椅,然后走了出去。
牛云儿娘打开门一看,外面不仅有“八卦天团组”还有几个村民围在她们家门口。
“看什么看,看把你们一个个闲得。”牛云儿娘正好有气没有地方撒,对着围观群众撒气。
“六婶子,话可能这么说啊,你平时也没有少听别人家的墙跟啊,怎么轮到自个家的就不听了。”牛大炮家的冷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呛声道。
“就是啊,咱们牛家村能有什么秘密啊,你平时听别人的没见别人把你怎么的啊。”牛泼皮家的和牛大炮家的统一战线。
牛云儿娘看着她们一脸嘲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牛家村谁整天最爱嚼舌根子啊,也不怕嚼烂了肚肠。”
“骂谁呢?不要以为你有个有钱女婿了不起,还不是照样被别人赶出家门。”牛泼皮家的话语成刀,刺向了牛云儿娘。
“你个老烂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牛云儿娘一边骂一边上前去推了一下牛泼皮家的。
“六婶子你怎么动手打人呢。”牛麻子家的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劝道,“谁家没有点事啊,不至于这样吧。”
“我就至于,怎么啦。”牛云儿娘一副母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的样子。
牛麻子家的识相的后退了几步,牛泼皮家的却不甘示弱,挺着丰满的胸脯,微抬高下巴,“你个死娼妇,臭婊子,骂谁呢?”
闻言,牛云儿娘这下如同丢进大火的竹筒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和牛麻子家的对骂了起来。
牛云儿爹和牛云儿也走了出来,大声喝道,“还不快回来,你还不嫌丢人吗?”
牛云儿恶狠狠的瞪了牛泼皮家的一眼,双手叉着腰回屋去了。
牛云儿看爹娘都进屋去了,赶紧把门关上。
牛云儿被赶出婆家的事情一下子在村里都传开了,后来还听说牛云儿娘和、牛云儿的三个嫂子到肖家去求和,结果被肖家通通赶了出去,不久之后,牛云儿真的被逼离婚了。
再过了一年,牛云儿顶不住村里的人指指点点和家里的嫂嫂嫌弃她在家吃闲饭,忍受不了,跟别人偷偷跑去广东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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