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城中粮草陷危机

当初，敌兵开始围攻睢阳的时候，睢阳城中有六万斛的粮食储备，算起来足够城中四万军民食用一年有余，但是，睢阳围解之时，嗣虢王李巨下令调拨了一半送给濮阳和济阴。当时，许远提出异议，不愿发粮，但是李巨坚持不改命令，强令必须拨粮。果然，济阴得到粮食不久就叛贼了，宝贵的粮食白白便宜了贼兵。现如今，城中粮食已经不多，将士们每天只能领到一勺米，不够吃，就合着树皮树叶和纸一起充饥。这时，城中守城的将士只剩下一千多人，许多人身体瘦弱得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救兵也迟迟不能到，情况实在危急。

城中缺粮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由于饥饿，战士们许多都被饿死，即便是幸存者也是羸弱病乏，有气无力。为了充饥，他们摘树叶、啃树皮、挖树根、掘鼠、杀马、煮铠甲，饥饿的人们就像发了疯一般。但尽管如此，没有人气馁，更没有人投降。

张巡许远也和战士们一样，饿得浑身乏力，但守城容不得懈怠。这天，他踱上城头，看见一群战士在掩泣，张巡恐怕军心有变，慌忙走过去。只见战士们每人端了一只碗，碗里盛着点儿什么，但是谁都不肯下咽。战士们看见主帅来了，更加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失声痛哭起来。张巡忙问是怎么回事，一个年纪稍大的军卒告诉他，是上次出主意用草人借箭的大老焦死了。大老焦临死前立下遗言，死后要用自己的尸体，为战士们充饥，而且老焦是对天盟过誓的，他说：“我生不能杀尽叛贼，匡扶王朝，死后也要用自己的一点点瘦肉，壮一壮弟兄们的肚肠，让他们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任务。”张巡闻言非常震撼，他没想到战士们守城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决。

河南商丘张巡祠内张巡神像

从城头巡视回来，张巡的心情异常沉重。城中缺粮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大老焦的遗言更是令其震撼。他默坐在长几旁，顺手从墙上摘下了琵琶。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每逢思考问题时，就要弹上一曲琵琶，他用琵琶的声音抒发自己的情感，打开心灵智慧的大门。

这一次，伴着琵琶声声，他吟诵的是一首五言古风，也就是后来被收入《全唐诗》的那首《守睢阳作》：

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

合围侔月晕，分守若鱼丽。

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

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

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

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

他的爱妾绿波静静地站在旁边，倾听琵琶的弹奏。琵琶声忽缓忽疾，缓出抑郁哀愁如泣如诉，疾时高亢激昂如万马奔腾。谈到激愤处，张巡苍白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热泪。绿波默默地站在一旁，随着琵琶的琴声，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铿然一声，琵琶声停了。绿波扑通一声跪在张巡的膝下，眼中满含热泪，深情地对张巡说：“官人，如此动情，可是战事吃紧？”张巡叹了口气告诉他城中乏粮的境况，敌兵围困重重，外援苦等不来，战士们吃树皮草根度日，大老焦更是以身殉国，而且以遗体充军粮，鼓励战士守城杀敌。绿波听罢，心头一震，她想了想。对张巡说道：“妾身自从许予官人，朝夕相伴，官人喜，妾亦喜，官人忧，妾亦忧。如今贼兵围城几近一年，将士死伤过半。妾身为女流，自幼不曾习得武艺，不能跨马执枪上阵杀敌，只会些琴棋书画，于事无补。现如今官人心忧，妾愧不能再为官人分忧。甘愿以身殉国，用自己柔弱之躯，充将士碌碌饥肠，若能多杀几个贼兵，妾身亦心满意足了！”

张巡听罢大惊：“你怎能说出这等话来？你陪伴我多年，恩爱相亲，我怎忍心用你的躯体充将士之腹呢！”

绿波坚定地说：“如今城困日久，援兵不至，军粮匮乏恐人心生变。我意已决，我死之后，将军以我之躯充军粮，可以安定军心，绿波亦可瞑目。唯愿官人今后善自珍重！”言罢起身，抽出张巡腰中的宝剑，吻颈而亡。

张巡悲痛欲绝。虽心中不忍，但爱妾已有言在先，不能违背爱妾的心愿。于是命令手下人，将绿珠的遗体抬到膳房，肢解后以充军粮。手下人早已经为此情此景所感动，拒不从命。有人哭着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守城的军卒。军卒们纷纷来到张巡府前，黑压压跪满了一院。大家一起恳求，不要照绿珠的遗愿去做。众人坚定地表示，人在睢阳在。即便就是饿死，也要同睢阳共存亡。场景悲壮感人，誓言响彻云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