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笺程嘉燧《縆云诗》第七首,诗如录:
夜半空阶细雨声,晓寒池面绿萍生。
悠悠春思长如梦,耿耿闲愁欲到明。
三月天涯芳草歇,一番风信落花争。
茫茫麦秀西郊道,不见香车陌上行。
先生以此诗为河东君离嘉定后,嘉燧相思之苦,忆其相聚踏青之事。第一联,先生引《礼记 月令》“中春之月,萍始生”,及嘉燧《二月上浣同云娃踏青归,雨宴答曙》诗句“醉爱雨声笼笑语,不知何事怨空阶”,指此联为写此次之踏青,留宿家中事,同一听雨,昔乐今愁,故引出颌联“悠悠春思长如梦,耿耿闲愁欲到明”也。踏青之地当为嘉燧移居西城,即第七句之西郊也;第五句之芳草,先生引踏青诗“天粘碧草度弓鞋”句,反问是此“碧草”乎?
先生笺此诗,信则信也,未尽嘉燧意。某试笺之。第七句之“麦秀”,用典当为向秀《思旧赋》“叹黍离之愍周兮,悲麦秀于殷墟”,借向秀之口,思念河东君也;第八句之“陌上行”,用典当为《陌上桑》“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句,改采桑为踏青,城南为西郊耳,亦以赞河东君如罗敷之美也。第五句之“芳草”、第七句之“西郊道”,用典当为庾信《枯树赋》:"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易柳为草,易江潭为西郊道,宁不悲乎?
钱谦益极为叹赏程嘉燧诗,观是则,入之唐宋诗集,当不下李义山之《无题》。其哀、其怨,莫不为明清诗之冠也。意不平,和嘉燧诗一首:
夜半观笺寂寞声,感同身受不平生。
彰旗学艺心如愿,刻意寻良语不明。
芳草西郊或含泪,罗敷陌上是无争。
若君苦楚传当入,耳顺何庸恨此行?
一笑。
2022/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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