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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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眼睛因疲劳在天花板上映射出繁杂的花纹，他张着嘴，想唤出一个名字，却几乎发不了声，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手臂因为被束缚而无法擦拭。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呢？”她拿着纸巾擦掉他嘴角的口水，笑道：“看上去好多了呢，嘴可以动了，医生说也快恢复了，最近可以考虑给你的家里人打电话了呢。”她拉开窗帘，让阳光倾洒到整个病房。阳光底下穿着白衣的她仿佛天使降临，梦幻却现实。

他转着眼珠，看着她在阳光里的背影，觉得这样的自己既可以逃避现实，也可以享受着平时享受不到的服务。关键是，她的温柔让他甘心这样废柴地继续躺着。

他从小都是一个精致优秀的孩子，即便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他也能取得优异的成绩，上帝为了压制长的乖巧好看且善良优秀的他，夺走了他的痛觉，当他的手不小心被割伤，当他的膝盖由于摔倒的擦伤而血流不止，他感受不到丝毫地疼痛。在逐渐的成长中开始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后，他开始迷茫而焦虑，很多时候，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是否还活着？

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小到大，他用了很多的方法来证明自己还活着，例如自残。这次他故意撞到疾驶的车辆，企图用最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否则不如去死。结果来到这里，他反而开始庆幸自己还活着，否则怎么会遇到如此温柔善良的人？

她来到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他很安心，哪怕现在说不了话，他觉得她应该也能感受到他对她别样而热烈的感情，那句话不是说的很对吗，爱这个东西，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即使他们相识仅仅半个月左右，即使他尚未能向她阐述，自己想要迫切许诺给她的未来。

他用仅仅可以微微动弹的手指敲打下他想告诉她的话，在她的陪伴下，动动手指的简单动作被他幻想成霍金似的伟大，自己仿佛也变成了隐秘而存在缺陷的伟人。如他所料的，她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告白而局促不安，甚至有预料之中的冷静和果断。他的告白过于成功，仿佛失去了意义，像一块附着在人体身上的感受不到疼痛的死皮，最终只有被剥离的命运。

他在她温暖的臂弯里又躺了一个月，身体的机能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也因为她感受到了生活的意义。他开始不追究他是否还活着，哪怕他真的没有感觉，他对她真挚的爱也依旧供养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宣告着，他还活着。

因为对生活开始了规划和追求，他接受了医生每天的营养检查和基本药物注射，向来懒散的实验医生为了他而破例接受患者，让他欣慰又感动。今天他照例来到办公室，想向医生介绍自己最近越来越沉重的睡眠和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他听到医生的办公室里传来熟悉地甜美女声，“他不是没有痛觉吗？你打算把他耗在这儿多久？”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急什么，他这不是乖乖地被你勾着往我的实验台上走吗？放心吧，我最近在加大药物用量了，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将门开了一条缝，偷偷地瞄着里面的人们。她被揽在医生的怀里，满满都是甜腻又令人发呕的爱情气息。

他默默地回头走掉，抚着胸口，感受着心脏的一起一伏。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无法言表的难受顷刻间席卷而来。他吃惊地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疼痛，伴随着眼泪和身体地微微颤抖。

原来自己真的还活着。

文/鹿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