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空文不知道自己的黄金时代什么时候会结束,就像不知道海洋的深邃并非代表无垠。
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和昨天浪费的时光一模一样,就连被阳光照亮的第一缕尘埃,都如竖琴的音律般,展现出重复恰如其分的完美。
翁空文相信,眼前的世界是不会改变的,就像是每一天繁复的呼吸一样,上帝造就他,本就是为了大口呼吸和咀嚼这个世界的全部养料,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翁空文,他是一个确定存在的人,和门外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确定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人,如果有人试图反驳,那他总会举那个经典的例子:“我昨天给一个女主播刷了礼物,但是除了转账记录,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那她对我来说,不就是一个数字?我看见她了,但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就像现在正在反驳我的你一样,若我不回答你,你又怎么能确定,你确实发出了声音呢?”
作为唯物主义神学家,翁空文虽然很有些质疑精神的理性特征,但是他也愿意在房间里摆一位财神每日供奉。他供奉的财神没有形制、规范的要求,只要他满意,三元五块也好,纯金素体也罢,统统都能被自己奉为神明。
他很满意这种享有主动权的虔诚,虽然并没有实际的愿望,毕竟“发财”俨然已经成为客观规律一样的东西,但是他坚持每日供奉神像,有时一次三根香,有时又搞出一根,香味务必要清雅悠长,不然也会被认为是污染物,随时熄灭。
直到青紫色的烟雾漫涣盈屋,烟尘躲进屋内每一寸时间的缝隙里,翁空文才算罢休,准备开启一整天的生活。
他的每一天开始之前,总要给自己写一首定场诗。一阵凉风猛的奔袭入户,南国冷冽清湿的风刺入脑际,和灵魂一起被搅弄的还有门口挂着的钥匙,与铁质门框一同奏鸣,竟生出些和谐的意味。
“有了!”翁空文喜上眉梢,一拍手,惊了门外懒散的橘猫。
“我向往囚笼中的自由,因为钥匙挂在门上。”比定场诗更荒谬的是,他对此很满意。
算是刚刚起床,虽然称不上蓬头垢面,在家中也全然没有穿皮夹克的必要,但他就是穿了。因为他相信,这皮夹克上的褶皱里生活了一群属于二维世界的生命,他无法察觉他们,就像他们无法察觉自己一样。而这件皮夹克凌厉的隆起,则是他替那个素未谋面的二维世界的子民,进行的切割,与这透露这该死的温馨的客厅剥离,他陷在这里,但是他依旧留有使命,他用这件衣服,宣誓与这个世界的决裂。比皮夹克更荒谬的是,他对此很满意。
演出服已经穿戴得当,自然还要弄得值得铭记的新节目。
翁空文有点饿了,可能是因为之前想的太多的缘故,所以,他偶尔会觉得,饥饿和智慧根本是一种东西,那些饿不死他的,只会让他更强大,他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但实打实的饥饿是真实且不由分说的,他猛的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泡面,修长的手指在桶面的包装上来回摸索,终于找到最佳的开盖角度,他很欣喜,看来这必将是完美的一天。翁空文一只手狠狠抓住桶底,另一只手揭开桶盖,在他即将迎接胜利的一刻,面饼像个不合时宜的特邀嘉宾一样,飞出桶外。翁空文的惊愕没有在脸上残存超过一秒,霎时弯腰捡起面饼,掸了掸面饼上看不见的灰尘,将面饼一口啃下。
“不错,掉在地上幸亏没超过三秒。”翁空文满心欢喜的想着。
“干吃泡面。”翁空文好像听见面桶在重复着这句台词,但是他不予理会,因为凭借他的努力,今天的表演虽然意外,但依旧精彩,生活在他的努力下,再度回到了正轨,就像昨天浪费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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