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还回来吗

作者: 古有啊楠 | 来源:发表于2018-08-10 09:45 被阅读51次

    (一)

    村里程阿婆家的老狗生了四只小狗仔,我看着肉嘟嘟的它们,摸了这个抱那个。程阿婆逗我:“若是喜欢,都拿去养。”我喜出望外,不停地说喜欢。程阿婆被我逗乐了,把小狗仔们都装进一个小背篓里面,我背上小背篓屁颠屁颠的就往家赶。

    “奶奶,奶奶,我回来啦,我还带回来了几只很乖的狗狗。”还没到家,我就扯着嗓子边跑边喊,奶奶闻声出来。“这不是程阿婆家的狗仔吗?你怎么都带回来了?”奶奶走过来接过我的背篓,“奶奶,这是程阿婆送我的。”我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看着挺小只的,没想到还有点重量。”

    “奶奶,它们是不是很可爱。”我蹲在地上,用食指戳它们,它们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不由得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家里不是有大宝了吗?把它们给程阿婆送回去。”说着,奶奶又把我刚从背篓里抱出来的狗仔们拎着脖子装回去。

    “奶奶,你轻点,疼……奶奶,大宝没它们可爱。”我一把握住奶奶拎狗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它们长大了就是和大宝一样的。”“可是……奶奶,我好喜欢它们啊。”

    通常农村每家养一只狗来看家就够了,养多了觉得没有必要,而且也要吃粮食。那时六岁的我只觉得小狗仔很乖,就要闹着养。奶奶终于在我一把鼻涕一把泪中,让了一步。

    “乖乖,那我们养一只最可爱的,好不好?”奶奶替我擦了鼻涕抹了泪。“好,听奶奶的。”我乖乖的点头。

    我选了一只白色的狗狗,它们长的都一样可爱,只是这四只狗狗中,只有这一只是白色的,另外的三只都黑不溜秋的。

    我又把它们给程阿婆送回去,背上背着三只,怀里抱着一只,走两步跳一步。

    隔老远我就开始叫程阿婆,阿婆迎声出来。“程阿婆,我奶奶不让我养这么多,我要这一只就好了。”阿婆笑起来,仿佛知道是这个结局一样。“好,好……”

    小狗仔的名字差不多一年才定下来。

    奶奶喜欢叫它小宝,因为家里另一只狗叫大宝。爷爷喜欢叫它来福,图个寓意。我呢,今天叫它欢欢,明儿又叫它喜喜,心情好了叫它乖乖,不开心了叫它臭臭。总之,这一年来什么名字都在唤它。

    时光老人慢慢的走,它跟着慢慢的长,大一点了,发现它的毛发尤其长,而且比村里的狗都要大只,突发奇想,给它取了一个当时觉得很独特的名字,嗯,确实独特,其名--狮子胖。

    (二)

    狮子胖来到家里后,我每天都是争着抢着给它和大宝喂饭,大宝也跟着沾光,以前大宝吃的饭就是油汤泡饭,现在我就会偷偷给他们夹上几片肉。

    当然,通常这几片肉都没有大宝吃的份。

    两只狗狗吃饭总是会产生矛盾的,两个守在狗槽旁边时就发出了不友好的“hong  hong”声。我总会走过去,把大宝推开,把饭倒在狗槽里让狮子胖先吃。还装作大人的模样摸着大宝的头,对它说:“大宝乖,你是大狗狗了,要让着弟弟。”大宝哀怨的看我一眼后,就默默地转头盯着香喷喷的饭。

    我特别喜欢和狮子胖玩,它小的时候我在前面跑它就在后面跟着我追,小短腿总是要在我停下时才追得上我,我就会很得意的嘲笑它:“真没用。”它长大一点了,我还是在前面跑,它跟着追,四条腿还是要跑的快一点的,一下子就冲到了我前面,还飞快的继续往前跑,这时我就会不开心的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它发现后,又跟过来。几个月的时候,我依旧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跟着追,不一样的是,它现在一定不会赶超我,在追上我的时候就会放慢脚步,如果不小心超过我了,它会立马跑回我身后来。

    不觉间它长成大狗狗了,成了我们村最受欢迎的狗狗。其他狗都是中华田园犬,瘦长的身体,又丑又短的毛。我们家狮子胖,真的像狮子一般高大威猛。我喜欢任性的骑到它背上,它也不恼,“懂事”的坨着我走,只是每次只能走几步就缓缓的趴到地上喘气。

    喜欢它的人那么多,它最喜欢的只有我。它随奶奶去别家玩时,小孩子都爱围着逗它,不管玩的多开心,只要一看见我,就会立刻朝我扑来,跳起来,和我身高差不多。我表面上嫌弃的推开它,心里很是得意。

    记得那会儿我特别害羞,喜欢唱歌,又害怕被别人听到。就会把狮子胖带到半山的林子里,让它做我的听众。那会儿没有手机,从邻居家听了两首歌碟,也记不住词,就随便瞎哼哼,脑子里蹦出什么来,能唱顺了就行,叽叽喳喳的能对着它唱半天。它总是伸着舌头歪着耳朵看着我笑,我就当成是它觉得我唱的好听,心里美滋滋的。有时候唱的高兴了,就会乱跳起来,学着印象中电视里七仙女的模样,跳着跳着,会拉起狮子胖两只毛茸茸的前爪一起舞,那会还不知道这是传说中的“拉丁舞。”

    运气不好遇到做农活路过的乡亲时,也多亏了狮子胖“热情的招呼声”才避免了尴尬,连忙唤着它落荒而逃。

    (三)

    狮子胖见着生人的时候就会很愤怒的吼叫,我们招呼它闭嘴它也听,但见着村里有户人时,怎么招呼它也不听。

    那就是李婶她们家,说来奇怪,他见着李婶家每个人都想咬,连前几天来探亲的李婶侄儿也不放过,且情绪异常激烈,连我说话它也听不进去。一不留神,它的嘴就往李婶侄儿小腿凑去,把李婶侄儿吓的不轻,哭了半天,还好没有造成伤害。

    这是我第一次打它,一巴掌下去它就发出委屈的“呜呜”声。爷爷更是拿了跟棍子准备揍它,我赶忙护住,它躲过一劫。爷爷甩给它两巴掌,它就跑开了。

    狗狗咬人是大忌,是要赔医药费的,价格还是看受伤害的人来,我知道爷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某天我哼着欢快的音乐回家时,狮子胖没有像往常一样跑来迎接我,回去也没见着半点身影。问正在做农活的爷爷:“爷爷,狮子胖呢?”“不知道。”爷爷忙于手中的伙计,显得不想搭理我。“奶奶,奶奶,我的狮子胖呢?”我又迈着小短腿去找奶奶。“今天一天没见着它,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天黑了就回来了吧。”

    我顿时急了,我的狮子胖该不会不见了吧,它从来不会乱跑啊……揉了揉酸酸的眼睛,放下书包,就开始满村子的找它。

    整个村找遍了也没找着它,今天也没有人看见它,我沮丧的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面。“难道因为我那天打了你,你就不要我了?”

    奶奶出来寻我,我才跟着回家了。奶奶说,可能它和别的小狗玩的太开心了,忘记了的时间,明儿就回来了。我相信奶奶说的,只是明儿它没有回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回来。

    我很想念它。

    那会还不能理解朋友的概念,想想,它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啊,第一个如此真心待我的朋友。

    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它,会去常带它去的地方逛逛,会去它喜欢去的地方找找。“你回来吧!我再也不打你了。”我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间。

    “小白,小白……”突然有人来拍了我肩膀两下,我抬起头,看见了同班同学文文。“小白,叫了你这么多声,你怎么没听到?你怎么哭啦?”“没事……文文,你怎么来了?”“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啊!”文文将我拉起来,“小白,我在我们村见着你家狮子胖了。”“狮子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它。”我瞬间来了劲。

    跟着文文来到她们村,果真看见一阿姨和一小孩牵着我家狮子胖。

    那会儿真是勇敢啊,直接走过去就夺过栓着它的绳子,狮子胖见着我,很是兴奋,叫了又叫,舔了又舔,蹭了又蹭。“这是我家的狗,你是怎么偷来的?”我心里就觉得是她抢走了我的狮子胖。她解释说是我爷爷送给她的,我不信,很不讲理的发泄了一通,然后把栓它的绳子解了往地上一扔,带着我家的胖胖回家,头也没回,剩下错愕的阿姨,震惊的文文和哇哇大哭的小屁孩。

    事实就是爷爷把狮子胖送给了那户人家,我把它带回去时,爷爷奶奶都惊呆的看着我,一定没有想到我能够找到它。这就是我和狮子胖的缘分啊,之前她们一直把胖胖藏在家里的,多亏了那个小屁孩今天非要把狮子胖带出来玩,恰巧被文文看见了。我说:“如果你们再把它送走,我就不理你们了。”

    他们没有再送走狮子胖,怕咬着人,选择将它栓起来。这会儿想想,那会儿我真自私,只顾得自己的喜欢,害狮子胖失去了一辈子的自由,可能……它更愿意和别人自由的生活在一起。

    (四)

    它被用铁链栓在猪圈旁边的屋檐下,失神落魄的呆坐在那儿。我走过去轻轻的抚摸他的耳朵:“胖胖,谁让你要咬人呢?谁让你不听话呢?你这是自找苦吃啊。”在狮子胖面前,我说话都装成大人的苦口婆心,它在我面前就如小孩子一样。

    我经常撒娇带胖胖出去溜溜,爷爷偶尔心情好了会同意。看着似一起脱缰的野马在田野里撒欢,我也忍不住和它一起狂。还是喜欢和它一起跑来跑去,它还是会再赶超我时懂事的跑回我身后。

    时间长一点,发现狮子胖变的很乖了,见人就“打招呼”,也不咬了。在我的申请下,每天傍晚的时候它可以获得自由。

    只打招呼不咬人的前提是没有遇见李婶她们,那次它刚获得自由,撞见迎面走来的李婶就是一口,爷爷奶奶赶忙把李婶送到村里老郎中家。

    我没有跟去,看着狮子胖,又给了一巴掌。心里并没有很生气,只是在担心,等会它会怎么被处置。

    它知道犯错了,逃了,这次是它自己跑的。也好。

    小时候很蠢,容易被忽悠,爷爷说一定要把狮子胖带回来,不然它会没饭吃被饿死,不然它会被别的狗欺负,不然它会成野狗。

    我一直都知道,狮子胖是最喜欢我的,它会跑回来看我,看了我之后又会跑。就因为它太喜欢我了,在我蹲下向它展开双臂唤它名字时,它虽犹豫,还是会伸着舌头歪着耳朵摇着尾巴走进我的怀抱。

    这时,躲在一旁的爷爷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铁链将它栓了起来。它挣扎,哀鸣,都无济于事。

    没有了自由,我害它失去了一辈子的自由。

    它一只狗待在那儿时,都是闷闷不乐的,只要见着我就会马上精神焕发,真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光彩。

    不知道它恨不恨我呢?

    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狗狗的一生只有你一个人。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对它的态度变了。我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要做的事,没有像以往一样有空就会和它玩,也没有经常和它聊天了,觉得它听不懂,说了也没用。

    怎么有些道理,小的时候懂的,长大了反而不懂?

    它见着我时依然不停叫不停舔不停蹭,我离开时它会产生激烈的动作,导致铁链不停响动。我会不耐烦的继续脚步,嘴里嚷嚷:“谁有空一直陪你啊?”

    六年级下期某一天,我回家时没有见着狮子胖,难道又被送走了?

    我质问爷爷奶奶,一开始她们转移话题。他们眼神交流后,说出了真相:“它死了。”我很淡定,因为这是哄小孩的借口。

    村里人都说它死了,小孩子们也这么说,他们中有人亲眼看见爷爷把狮子胖拿去埋了。

    我蹲下张开怀抱唤你,你还会来吗?

    答案是会啊。

    你见着我时伸着舌头歪着耳朵摇着尾巴,我走近你,可惜永远也不能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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