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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春（原创）

1.

“哎呦！”老罗深深地皱了一下眉，用手顶住自己不断绞劲儿疼的胃部，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珠密密地布满了额头、鼻翼、脸颊、前胸以及后背。

“怎么了这是？”妻子吃惊地看着他，紧张地扶住他的胳膊问。

“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是吃坏了肚子，一会儿就好了！”老罗边说边离开饭桌自己回到了卧室里，握拳顶住胃趴在了床上。

“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你这也疼得太厉害了！”妻子跟进来关切地问。

“不用，我趴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忙吧，孩子还等着你去给送钱呢。”老罗强忍着疼痛说。

“你可别硬挺啊，不行就赶紧去医院看看啊！”妻子不放心地给他擦了擦汗，转身出去了。

老罗的孩子在县里读高中，昨天打电话回来说学校最近老是买卷子，弄得生活费都没了，叫家里给他送1500块钱生活费去。孩子的事儿是大事儿，所以老罗急忙打发老婆去给孩子送钱去。

原本，老罗是想自己去送的，顺便看一下自己的病。可是，饭一吃完，他就觉得自己恐怕是撑不住了。一年前，他疼得受不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告诉过他，他胃里长了个东西，很不好，已经没有办法了，让他好好的静养。

可是，这一家老小的，他怎么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静养呢？倒下了，那就没办法了；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得想办法赚钱啊，要不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

孩子今年高考，老人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倒还硬朗，即便是自己不在了，也还有弟弟妹妹可以照顾他们。最苦的就是老婆，跟着自己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好日子还没过上呢，就得面对独自供养孩子上学的日子。唉，真是命苦啊！好在这些年把孩子上大学的钱给攒下了，要不她会更难。

可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辛辛苦苦打拼了半辈子，不也是什么都没攒下么？想想也是，在农村哪一家不是这样过的？前半生为老人和孩子，后半生才能为自己啊！只是，自己已经没有后半生了，希望老婆的后半生能够过得好一点儿吧。

老罗一边想着，一边咬牙用桌角顶住胃部，忍着疼痛铺开信纸给孩子和老婆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叮嘱孩子一定要努力学习，好好地孝顺母亲，孝顺爷爷奶奶。然后又叮嘱老婆要把孩子供出去，只有孩子出息了，他在地下才能安心。末了，他告诉老婆一定要再找一个伴儿过日子，并告诉儿子不要从中作梗，因为他陪不了母亲一辈子。

写完这些，老罗仔细地看着自己亲手打拼出来的这个家，忍不住热泪横流，往日的点点滴滴重新在眼前一一浮现。儿子脆嫩地喊他爸爸，他和老婆开心地看着儿子跑来跑去……。

良久，老罗才站起身来，抹了把泪，拿起那瓶安眠药转身出了家门，走上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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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去县城给孩子送钱的路上，老罗的老婆心里一直牵挂着老罗，心里也一阵阵的发慌。要不是儿子要钱要得急，她真想带老罗去医院看看。当她乘坐的客车到达了县城，她马上就打车到了儿子的学校把钱交给儿子，然后简单嘱咐了几句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刚到就往回赶，客车是没有的，只能够和别人拼车，而且拼车的价格是客车票价的近十倍。搁在以往，她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可是今天，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回到家里，看看老罗怎么样了。

现在，她的心已经慌成了一团，她生怕老罗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乱子。尽管她在心里不断默念，也安慰自己不会出问题，可是她还是觉得心慌。这种感觉以前还不曾有过，她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让她觉得烦闷不安，同时又非常难受，难受到一直想哭。

好不容易到了家里，她急急忙忙进屋，却不见了老罗。她愈发得不安了，屋里屋外地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她回到屋子里，打算喝口水再出去找找，结果就发现了桌子上的那封信，以及信下面的诊断报告。

“老罗——！”看完信，她立刻就哭了出来。

左邻右舍很快就被她凄厉的哭声给震动了，大家纷纷涌进她的家里，问她原因。她悲切地把信交给他们，哭得死去活来。

大家一看傻了眼，一个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都在那里同情地擦着眼泪。

“别哭了，别管怎么样，先把人找着啊？”邻居赵大爷喊了一声。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村里村外地找开了。一些妇人留下来陪着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安慰她想开点儿。

快天黑的时候，人们从后山把老罗抬回来了，人已经硬挺了，但面容却是舒展的。

“这临了也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哪！哎，好人咋就不长寿呢？”

“可不么，这就是怕老婆孩子害怕，才去了后山。好人哪！”

“去他妈的，该吃吃，该喝喝吧，还能活几辈子？老罗累了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连件衣服都不舍得买，一天福也都没享着。太亏了！”

……

村里人纷纷感叹着。

之后，村里人也都不再学着老罗以前的样子闷头死干了，也开始学着城里人的样子注重养生，注重休息和健康了。

紧跟着，城里那些推销保健品的人就接二连三地进了村，先是讲课送香皂牙膏、送洗衣粉，跟着就“义诊”，再之后就卖药。村东王大爷家去年买的药到现在还有好几方便袋呢，可每次来讲课的，他还是照旧会去听，只不过他是领完东西就走人，再也没买过什么保健品，也再没买过什么药。

“人活着，到底图个啥呢？”和王大爷要好的赵大爷一看见他就这么问他。

“图啥？吃饱了喝足了，把孩子养大成人了，把老人伺候圆满了，图个问心无愧呗！”每一次，王大爷也都会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