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非常拥挤,我抓着扶手站在过道里,一低头,看到座位上的那个女孩子在玩弄自己的手指——她涂了指甲油,每个指甲一种颜色,有白的、有绿的、有红的,好像还有黑色指甲,色彩大胆,对比浓烈,总之看上去五彩缤纷花枝招展。我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
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内容全都忘记了,只记得讲了一个女孩子“只染一个红指甲”的事儿。很多年前的女孩子也爱美,指甲油刚刚在市面出现,她买了一瓶,却不好意思象别人把每个指甲涂得红红的,因为父母管教很严,把指甲和嘴唇都涂成红颜,好像自己的女儿就会成为祸水一般。她买来指甲油,每次只把一个小手指的指甲盖涂红,还唯恐被别人看透那爱美的心。那个年代,只染一个红指甲的女孩,比比皆是。爱美,又爱得拘谨,爱得内敛,爱得小心翼翼。
这个涂了十种颜色指甲油的女孩,让我由衷地赞叹她对美的理解和表达。不管怎么说,这是个越来越宽容、越来越多元的社会,她可以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而只染一个红指甲。如果斯是夏日,也许她脚踩凉拖,每个脚趾甲都精心染过,整个人因此显得火树银花。
有人形容“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秀兰邓波儿有部影片,她演个富家小女儿,因变故被两位穷苦艺人收留,那艺人不知她的背景和来历,看她的手指修剪保养得很好,就知道那女孩有着优渥的生活。
很多年前有个男同事对我讲过一句话,没齿难忘,他说“看一个女人是否养尊处优,看看她的手就知道了”。听了他的话,我凝视自已的双手暗自神伤。我对自已的身体发肤曾经有很多不满意之处,比如浓眉小眼,鼻有痦,少白头,小短腿,无“如凝脂”的皮肤……还有短小的五指,简直糟透了。曾经在工厂的生产一线,那是跟金属打交道的工作,每次洗手都是抓一把锯沫一把洗衣粉,在露天的水池,把手打湿一点,用锯沫和洗衣粉混合“搓”手,是的,不能叫洗手,不用力搓、不多搓洗几遍,根本不可能把手上油腻腻的混合了金属锈渍污渍洗掉,可想而知,那样一双手会糙成什么样儿。夏天还好,每到冬天,再怎样洗手,似乎都无法清洗掉手掌纹路里的黑线。那些年,我回到家里,常常用男士锋利的刮胡刀片削去手上的硬皮,一个不小心就会多削一层,露出鲜红的一块肉。在手上削下的硬皮碎碎屑屑摆在桌上,堆了一堆,我姥姥有一次看了,担心地问我:你的手就(长)这样还是干活干的?
“我的手在金属的触摸下,不再细嫩。”那时候,写过这样的句子,也因此特别地想逃离。那时候,从来也不曾想过要染一个红指甲。
其实染指甲这件事儿,小时候在农村老家也是经历过的,也知道指甲桃花捣烂敷在指甲上可以染成漂亮的粉色,大概也就是《红楼梦》里的姑娘用的凤仙花吧,可见女人美甲的历史由来已久,也是取之自然的事情。
忘了是什么时候买过第一瓶指甲油,大红的。因为也是家教很严的军人家庭,烫个发都会被勒令去拉直,指甲油肯定不敢大张旗鼓地用,即便只染一个红指甲。有一天回家,吃饭的时候帮我妈端盘子,她一下子看到那个只涂了一个的红指甲,笑着用手指头戳了戳我的头以示嗔怪,又指指在客厅看电视的我爸爸,意思是小心你爸爸说你。
大概吃饭的时候,把那个染红的指甲刻意隐藏了一下吧,我爸爸并没注意,染红指甲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虽然离开工厂已经很多年,双手不用沾满油污辛苦地劳作,但作为一个资深“家庭煮妇”,洗洗刷刷的家务事每天都在上演,一双手伸出来,仍不可能让人看出“养尊处优”。每年冬天都会买很多副清洁手套,洗衣做饭各一套,其实每每觉得不便,不如直接湿水“手感”更好更利索,只好在洗刷后涂上厚厚的护手霜,呵护一下自已的另一张脸。所以一直以来,我在买护手霜方面,从不吝啬。
现在,偶尔也会染一次指甲,仍是——只染一个红指甲,颜色是低调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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