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暑假开学后,我选择了学习理科,到了73班。因为那时理科和文科的高考录取比例是9:1,这是我从高二退下来时就定的目标,现在,我终于走上攀登的台阶了。
能不能考上学,我心里没有一点底,但想到这年考上大学的同学,比如马爱军、邢方舟、吴世民等,心里有些强烈的期待,我就不信,通过两年的努力,达不到他们的高度。一次我上邯郸找父亲买尿素,公交车上偶遇干净利落的邢方舟,那提着黑皮包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次进了高二,和原来那个高二的文科内容完全不同,物理成了一块硬骨头。白瑞行老师教我们物理,石家庄元氏人,白净文气,似乎永远不会生气的样子,给我们的感觉很温暖。
有人说力学最难的是受力分析,我却感觉物理中最难学的是电学和磁学。白老师很敬业,课讲得相当细,这就给了我们提问题的时间。有时他感觉是共性问题,就在黑板上讲,经常是满头大汗,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就沾了粉笔面儿,爱好整洁的他也不知道。大家笑时,白老师还莫名其妙,中间辅导时便有学生轻轻提醒他,才恍然大悟,随手擦擦,仍然走向下一个提出问题的同学。
我毕业后,白老师因为嗓子的原因,在教务处帮了一段忙,我回来教书的时候还在,调回元氏师范时,我还帮忙装车。可惜这么多年未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和原73班的同学比,我的学习态度缺乏坚决,利用边角余料的时间少,成绩太拖后,我不免有些焦躁。退了一年,等于上了四年,若还考不上,回村时乡亲们问起来,怎么回答?还糟蹋了父母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血汗钱!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中学生数理化》。这是一本杂志,上面有习题,还有个别提示和答案。我尝试着做了几道,竟然推出了正确答案,让我很兴奋。太多的时候,老师教会的东西,根本没有自己学会的印象深刻,还让人特有成就感。
学校门口有个旧书摊,过期的杂志要打折,我就选择那些最便宜的,反正里面的题不过时。我还会买《儿童文学》和《少年文艺》,上面的许多童话故事让我如痴如醉。有一个说“伸缩大圣”的,胳膊一伸就是一丈多长,让我好几次做了在天上飞的梦。
这时是1983年了,家庭的光景明显改观,可以整年吃细粮,手里的零花钱除了母亲给的,还有舅舅偷偷塞给我的。那两年舅舅家的棉花收成很好,从根里穷的面貌彻底改观,正筹划翻盖房子。食堂有时也允许只买白馒头,从家里背馍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回家一般是两个星期一次,或更长一些。
如果周六下午上完一节课不回去,打乒乓球便是全部时光。由于两年多的爱好支撑,技术越来越熟练,早已从礼堂门前的台阶前,移到教室后的水泥台上,而且全校的对手也就那么几个。不过也没有原来那么黏,大家都有升学压力,有时你愿意打,对方还没时间奉陪。
当天黑透了,完全看不到球时,才去食堂买两个馒头或玉米饼子,咬几口咸菜,进教室边学习边喝水。每个班有只大水桶,该谁值日就去锅炉房打满抬回来,学生饭盆常在教室,打饭喝水两不误。
下了晚自习,教室熄灯比宿舍早20分钟。不困的同学会挑灯夜战,这里的灯是柴油灯。用一个废墨水瓶,在瓶盖上打个孔,穿上用绵线做成的捻子,瓶里倒上柴油,点燃就是一豆晕黄的光。那时候家家用柴油机浇地,柴油虽很难买,但用来照明却是很合算。这灯也确实价廉物美,可睡觉前必须记得单独洗鼻孔,因为鼻腔内的黑垢,可能有二两重。也有点蜡烛的,经常用时有些贵得心疼。
我很少点灯,一下晚自习就回宿舍,脚略一沾过水就能入梦。什么同学大声聊天、跳蚤乱爬、蚊子在耳边轰鸣、房顶窸窸窣窣地掉土、老鼠哼着得意声钻被窝等等,谁也不能打扰我的清秋大梦。
也有过暗恋女同学的时候,但一考虑自己又黑又瘦还口吃,家境又不好,慢慢就打消了念头。现在看来,那时就能认清自己,能做出理智的判断,说明我还有一定的理性,骨子里的浪漫基因,还没有表达的环境。
若干年后,我回忆高中这四年生活,除了待过5个班,住过很多宿舍,本身同学就很多外,我爱打乒乓球也结识了好多同学,以至于上几届下几届,有好多张口就能叫出名字。还有太多同学绰号的来历、啼笑皆非的初恋故事、上课时老师提问的尴尬,至今依然在同学们口中流传着。
要说人就是怪,当年有矛盾还大打出手的两个人,现在坐在一块哈哈一笑,友谊反而进了一层。凭良心说,那几年,即使同学之间有矛盾,也是双方之间的冲突,其他同学们都是上去相劝,没有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纠集人去助拳的。现在此起彼伏的校园欺凌,那时根本连个影儿也没有。
也可能是时代的原因。农村的孩子进城上学,本身就有自卑感;城里的孩子家教好,对人稍微有些礼貌,就能消除距离感;即使有当官的孩子,也没有拼爹的意识。整个社会风清气正,每个人都有归属感。
这期间,结识新同学,不忘老同学,又经过一个大锅买菜汤的融合,大家你让我谅,互帮互助,就像一个大家庭的兄弟姐妹。当然,一般是不和女生说话的,都是在心里默记她们的名字,就像在沙滩上用手指写出又抹去,不能让别人看见,否则会变为飞走的鸽子。
秦红民和王灵贵要参军,我送了他们一人一个笔记本。那时的想法很简单,同学之间,相处一场,相伴一程,也许以后永不相逢,但若有思念通信却不方便,日记便是心灵的港湾。
即使有什么意外,思维化成了灰烬,笔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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