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霞很喜欢煲汤。
在还没和阿豪在一起的那1年03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朝九晚五或是加班通宵,她都一定会抽出两个钟给自己煲一碗汤。
她的厨房很小,小到只够容下一个人转身的余地,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二手淘来的车载冰箱、每逢超市打折时抢购下的储备汤锅、炒菜锅、蒸锅,从租房子那刻起就一直在的老旧橱柜,当然还有必备的砧板菜刀和柴米油盐。在外人看来这个杂乱拥挤的小空间,真的谈不上是什么正经的厨房,但是呢阿霞很喜欢这里,光是看着起铁锈了还油迹斑斑的煤气炉缘边,她就莫名的欢喜。
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不止一度幻想过这个场景。
她用皮筋扎起高高的马尾,身手利落地在砧板上将汤料切好,将清水洗净的砂锅支在炉灶上,倒入量好的清水,用等水烧开的时间将饭桌摆好。等到水烧开后,将切成件的汤料依次放入沸水中,盖好锅盖。调好闹钟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淘米洗菜。
慢慢地厨房的温度开始升高,周围的空气逐渐被汤水的香气取代,这时候用干净的纱布包起砂锅的把头,拿来汤勺搅动出小漩涡,这个无论是看似或者实际上都没有多大意义的举动,煲过汤的人一定能懂,不是所有的温柔情绪都需要理由的。
当然,其实连阿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的画风就和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这个疑问就如同,为什么大人们从争吵变成了无声抗议后,自己每天都能透过邻居家敞开的大门窥探场景的现实版,而自己则是通过客厅饭桌领取每日餐费或外卖的困惑一样。
无解吗?
不过是生下来,活下去,无解也没关系吧。阿霞在厨房切着萝卜想到,今晚她想做一碗久违的胡萝卜排骨汤。
(二)
阿豪说他自己是个浪子,决定和阿霞在一起,是因为吃久了外卖,突然在夜蒲半醉回家后能饮到一碗热汤,觉得倍感新鲜并有所憧憬了。
阿霞当时听到他这么说,也没有生气。
她只是淡淡一笑,说:你能记得回来饮汤就好,反正我很喜欢煲汤的。
大家都说爱情这种东西,弱肉强食。
阿霞很明显是在这个过程中,处在了人神共愤的弱势。但又有多少人也曾在感情里自愿选择了执迷不悟“竟然你强我弱了,那我多退几步又如何呢?”的歪理,不用太坦白,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阿霞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没有弄清楚新鲜感和爱情之间是没有牵扯的,一旦到期就自动消失,连藕断丝连的遗憾都没有。
随着阿豪抱怨每晚饮汤的麻烦次数越来越多,阿霞每每在厨房热汤时的视觉也变得越来越容易模糊,她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方向,这个厨房好像多了个很大的漏孔,将原有的温度搞的七散八落,很混乱。
“我不等了,你自己喝吧,我去睡了。你别端过来打扰我啊我和你讲!”阿豪在客厅大声喊完,走入睡房将房门狠狠地摔上。
“砰—”。
“哐当—”。
阿霞将手里的汤碗狠狠的摔在了一旁,看着已经翻滚出来的汤水,她背靠着炉壁慢慢蹲下身,委屈地哭出了声。她咬着牙关,想极力压抑这一刻的情绪崩塌,伸手去拾地下的碗碎,但越收拾她就越委屈。
想起电视剧里面那些女主角收拾碎片一定要被割伤,男主角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出来小心呵护以表情深。阿霞盯着被自己收拾地很好,堆放很整齐的碗碎,她忍着抽泣从中拿起一块锋利的碎片。
当碎片接触手腕的皮肤还差一公分的时候,阿霞毅然放下了碎片,反手抹干了眼泪,将碎片用扫把归整好倒入了垃圾桶,关掉了炉火,开始清理炉灶的狼藉。
因为,卧室传来了阿豪响亮又规律的鼻鼾声。
“囡囡啊,等你长大之后,可以爱错,也可以错爱,但不可以不值得,知不知道啊。”
当年在民政局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发出的问题,在此时阿霞得到了廓然开朗的答案。
(三)
阿霞坐在沙发抱着枕头看着连续剧。
厨房开始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萝卜排骨汤的味道,阿霞心里有数:温度又回来了,今天是和阿豪分手的第3个月01个礼拜星期三。
运势书上说过,3是阿霞的幸运数字。
说分手在3月3号,被阿豪恼羞成怒骂了:“三八!”,被阿豪打到住了3天医院,阿豪被判了故意伤人罪3年。
“嗯,看来那本运势还挺准。”阿霞办好出院后看了下当时墙上的挂钟:3点30分。
但幸不幸运无所谓了,浪费了的时间可以重新面对就好。
阿霞小心翼翼地将汤从汤锅里盛出来,趁着碗将要被炙热过度的瞬间,快速将汤端放在客厅的方桌上。她深呼一口气,拉开凳子,端正地坐下,拿起汤勺轻轻勺起一口汤,吹散热气,贴近嘴边,喝掉,重复再重复……直到喝掉最后一口汤时,阿霞终于将强忍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种从舌尖到心脏的迂回温度,陌生又熟悉地太让人难过了。
其实女人迷恋刻骨铭心哪里单单是少女心作祟,谁都渴望下半生有谈得来的另一半合衬。但文火慢炖一锅汤的情意并非所有人都能懂。
如果,有一天,你能在菜市场遇到阿霞。她很好认,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买起汤料来在新鲜的要求上力求完美,那拜托你回家后务必多吃两口做好的饭菜,多喝几口熬好的汤水,好吗?
因为能在纷纷扰扰的世界里拥有一个有温度的家,谁都没有理由让它卑微地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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