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下午女魔头把常常叫出班级之后,说:“常常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欺负我妹妹颗粒!否则我饶不了你!”那语气愤怒得好像我是她亲妹妹一样。
常常在老师眼中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有点调皮,但是也不会无端和小混混牵扯在一起。他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免不了有点害怕,但是作为一个男生,他知道气势上和尊严上决不能低三下四,管你是女魔头还是阎王爷,我豁出去了!于是他努力掩饰着内心的哆嗦,表面充大头:“我不,你能把我怎么样?怎么啦?你能怎么样?”
男生们闻讯都冲出去,几个认真摩拳擦掌,一大帮假装大尾巴狼,排兵布阵,准备应战。
还好女魔头教训了几句就走了,常常想反抗,被男生以“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悲壮理由拉回了教室。
这是后来同学给我描述的情形。
从此去学校之于我,如同上刑场一般,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我不敢面对男生咒骂的语言和女生讥讽的目光,也不敢向他们解释究竟为什么,不敢解释真正原因不是常常欺负我,而是那个无声的口型。倩和娜都以为我受不了常常的虐待才会这么做,我也不想对她们说实话,因为说出来一定是个惊天大新闻。班长同桌依然对我不冷不热,劝我好字为之。老师们还不知道这一切,他们知道了,会怎么看我?刚转来一个月就这样,那以后呢?
特,班里一个男生,从此天天骂我,他骂的最凶最厉害,当面骂,背后骂,指桑骂槐地骂,光明正大的骂,我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骂人的方式也能如此丰富多彩。
其实在我刚转学来的时候,他就总逗我,他是个很跋扈男生,调皮且张扬。作为一个新同学,瘦小的我自然成了他寻开心找乐子的工具,当时我讨厌他的霸道,讨厌他的高傲,讨厌他的自以为是,但又欣赏他的爱憎分明。特在班里很霸道,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不惯谁就骂,别人的无意触犯了他的口味,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同学们都挺怕他的,何况我。
那件事情过后,他对我的态度从“戏逗”变成了憎恶。
一天,我和隔壁班的女生说话,他路过,大声骂了一句:“颗粒,我@#¥%&*……”
我也大声说了一句同样的脏话,就是把名字换了一下。
“你他妈的还敢骂我?有本事找人来教训我啊,哈哈······”
“好啊,有本事你他妈的就别跑,真想挨打就等着!”其实我很心虚,他要是真发威了,会像掰香蕉一样把我掰成好几段。
隔壁班的那个女生惊了:“颗粒,原来你会骂人啊!”
上课铃响了,又听见他和别人骂我的声音了。我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我自知理亏,是我先犯了男生的利益。
常常的目光依然冰冷如剑,每次看到他的目光,我的心就颤栗。他有时也会冷冷地看着我,有时会正常地看看我,当我想用愧疚的眼神表达我的歉意时,他又马上把脸转向一边。我想,那屈辱的一刻在他心中挥之不散。
特骂我时我会还口,但是常常骂我时我总是沉默,我想如果这样他的心里比说“我爱你”还舒服的话,我心里也会比被人表白还舒服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天天在自我谴责中活着,还得和特对骂,还得忍受常常冰冷和仇视的目光,同学们慢慢淡忘了这件事,不再提起,但它在我心中的阴霾却越来越浓重,阴魂不散。
当时我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如此的负重,终于有一天,我不想去上学了,不敢去,我心虚,我内疚,我不知道该如何把生活进行下去,我很胃疼。正巧妈妈在出差,没有人刨根问低,爸爸知道我不舒服就主动提出“在家休息吧”。
休息了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胃疼该好了,又得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人和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我开始哭,哭得把我爸给招过来了,爸爸问我怎么了,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常常喜欢我,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教训了他,我只说特骂我,我害怕。说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特,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但是对不起了,我只能拿你当挡箭牌了。
爸爸当然问原因:“他为什么骂你?”
“不知道!不知道!”我哭着,我不能说那个口型,否则事情更严重。
此时我只求有个人安慰我,对我说不要怕,即使我还得面对那样的生活,我只想好好哭一场,把内疚、自责、压抑、委屈统统发泄一番。我哭得胃疼,我想我又可以在家休息一天了。
那时的我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会自己处理问题,爸爸很担心我,我又什么都不说,就以为我转了学还不太适应,处理不好同学关系,学习上也不自信,于是第二天他找了我的班主任了解情况。班主任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就去同学中间了解,不知道谁告诉老师我和特对骂,我以沉默回应常常,惟独没说我找人教训常常,可能是他怕我再找那个女魔头报复他吧,找个小树林杀他灭口。
结果不在乎老师本着团结新同学同情小女生的中心思想,把特和常常叫到办公室修理了一番,他们也没说女魔头的事情,因为班主任那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出手速度也不给他们张嘴的机会。
晚上娜给我送作业本,顺便来看我。
“老师把特和常常整治了。”她也单纯地以为我是因为被欺负不敢去学校,“为什么不早和老师反映?”
“我怎么反映啊,在他们心中我和女魔头是一个系列的!”此时的我,真的是有口难言。
她打了个冷颤:“别提恐怖的往事,我走了,明天你去上课吧,老地方,我等你。”
“好的,不见不散,回家骑车慢点,女魔头不追你。”
第二天去了班级,同学们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我,估计心想这丫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常常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但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像路人甲一样。
我正不知所措时,特突然坐在我的对面说:“老师让我向你道歉。”
老师的威力就是大,比女魔头大多了,原来特也有好好对你人说话的时候。
“其实我也有不对。但是我不是故意收拾常常。至于原因,我不想说。”
“那是为什么?其实他的欺负你是和你玩的,这都不懂。”
“不是因为这个……”我的声音很小,说到开头马上打住,我相信常常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虽然我们无交流,但我就是知道。
“哎,看不出你还挺拽的嘛,心眼挺多的嘛,反正老师让我向你道歉,但是我欺负女生不对,你威胁常常也不算本事!”他的霸气又上来了,我有点怕。
“我知道。”
上课了,特说了一句:“以后谁也不骂谁了,你不找乱七八糟的人来咱们班,老老实实的,我就不找事。”
就这样,算是签定和平协议了。
我偷偷望了一眼常常,他的眼神里空洞无物,没有感情,我们如同街上擦肩而过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样也好,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井水不犯河水吧。可是,他还记得他那个口型吗?。
可是,他会在心里恨我一辈子吗?
可是,他永远不会欺负我了。
也许我应该轻松一点吧。
可是,我的眼睛怎么湿湿的?
写于2006年5月 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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