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年走过忘川
即便被扫地出门，说到底瑞英其实还算是幸运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并没有过多久，约莫只是不到一个星期，就有认识的一个同样姓李的女人给瑞英介绍了一个隔壁村的男人。
瑞英知道这是她好心，知道自己被夫家赶出了家门，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要是瑞英一直没个着落的话，往后的日子真的很难过下去的。
一个女人，一个算是衣食无忧过了这么些年的女人，要在这样一个社会，单单凭借自己个人力量去拉扯大两个孩子，在她看来简直无法想象，简直不可能。
她跟瑞英说了那个男人的基本情况，两头来跑了两三次，让双方都基本了解各自情况之后，她把瑞英和两个孩子从镇上简陋的招待所领到那个男人的家里。
男人因为穷，一直没讨到媳妇，都三十七的人了，家里唯一的老人也着急。
那一年，瑞英也三十有一了，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阿妈。
男人的家很破，一家两口人住的是破烂不堪的土房子，整个就是一烂包光景，稍微像样的家具是一件都没有。
在这条村子里，这个男人还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
他祖辈原来住的那个村子叫沉山村，某一年沉山河发大水了，才被迫举家迁到这里。
这村子里的人对他们这几户外村迁过来的人家，其实算不上友好，往往遇见了都是带有歧视甚至敌视的眼光的。
男人的母亲前几年已经走了，这个家就剩下他跟父亲相依为命。
这个男人，身材瘦削却也结实，皮肤很黝黑，个头不高，理着个平头，话也不多，显得老实巴交还木讷。
他初初见到瑞英的时候，其实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他之前也是见过其它女人的，只是眼前的瑞英，跟那些见过的女人相比，瑞英眼中并没有什么鄙夷的眼光，不像之前那几个看到贫穷看了破破烂之后，巴不得立马掉头跑路。
这个男人远远没有瑞英来得淡定，瑞英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安静的听着媒人婆，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李姓女子不停的说，总感觉她都要口干舌燥了。
媒人婆在一旁一个劲的说着男人的好话，说这个男人为人老实肯吃苦，要不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就是因为家里太穷，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而他自己也是太知道自家情况，他找着找着就更懒得去找了，拖着拖着就拖到了这个年纪。
男人的父亲看着这个被领到家里来的女人，再看看自己那个略显羞涩的儿子，他对瑞英很是认真的说：“瑞英是吧，我这个老头就这一个儿子，我可以跟你打保票，他为人品质很老实，如果你不介意他穷，如果你肯跟他一起过苦日子，他一定会好好对你和这两个孩子的。”
那个羞涩的男人听完父亲表态，自己也急着表态了，“我没有什么本事，除了自己名字，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我就是个卖力干活的，不过我会把他们当成自己孩子的，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们可以一起养活他们的。”
“你不介意我是个被人扫地出门的女人？你真的不介意我这两个孩子？，你可能不知道，娶了我，收留这两个孩子，这个村子的不少人会看你笑话的。”瑞英看着男人认真的发问，眼睛在男人身上定住了。
这是瑞英来到这里说第二句话，第一句话是叔叔你好。说第一句话时，她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但说第二句话时她显得很是认真。
男人并没有立即接口，他想了想回答说：“这些我没有想过，但我不介意这些，我一个老男人没有别的其它想法，我就想给自己找个老婆，就想给我阿叔生个孙子，我自己想，我阿叔更想。”说完，他指了指身旁那个身影有点佝偻的年迈老人。
在这个家，子女管父亲叫阿叔。
老人接过儿子话茬：“瑞英，你自己想清楚，你是过过好日子的女人，嫁给我儿子会吃很多的苦头，这些苦可能是你这么多年没吃过的。我们这个家，欢迎你和两个孩子，也是时候给这个家添点人气，这些年就我跟我儿子，有点太安静了。”
老人顿了顿又说：“不急着做决定，你回去想清楚，我们等你消息。”
跟他们父子道别，谢过出了门还在苦口婆心说话了媒人婆，瑞英牵着孩子的小手慢慢走出了李家坡。
两个小孩小心翼翼走在前面，瑞英在后面慢慢跟着，时不时提醒他们小心走路。
走在乡间杂草丛生的小道上，瑞英反复想着那对父子说的话，她知道他们给了自己一个选择，是选择他们，还是选择带着两个孩子折腾。
越是接近镇街道，越是接近招待所，瑞英就越清楚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选择。
双方见过面之后，没过几天瑞英就住进了那间破土房，成了那个老实巴交男人的老婆。
那天，根本不会有什么仪式，那个家也拿不出好饭好菜，简单收拾了两人住的房子，瑞英打这天开始也就算是正式落户李家村了。
家里就两间住人的房间，阿叔住一间，瑞英两口子住一间，只能在大厅添张木板床给两个孩子睡了。
瑞英和他最终能走到一起，并不是因为什么爱情，没有因为谁就真的看上了谁，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对眼什么是爱情，他们就知道当下的生活他们彼此需要。
她需要他，因为他能给她和两个孩子一个有瓦遮头的落脚处，即便这个落脚处真的很破很破。
他需要她，因为她能在以后给他生得一男半女好延续自家香火，即便这个女人嫁过人并且还生过四个孩子。
也正是因为彼此需要，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有了一个家，突然命苦的女人有了一个家，两个清瘦凄凉的孩子也有了一个家。
那个家虽然破，但它好歹是个完整的家啊。
嫁给这个男人，落户李家坡，瑞英也没有离另外两个孩子很远，因为村子到镇上赶集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脚程，以后真想孩子了要见上一面也没有很困难。
这条村子，一到晚上就乌漆嘛黑的，瑞英这个家连煤油灯都要省着点。家里老人和自己男人总是习惯了早睡，生产队一天下来的劳动，让他们这个家很早就安静了下来。
瑞英在黑灯瞎火的夜晚总是想的很多，总要在两个孩子床前逗留很久。
夏日的晚上，瑞英要等孩子睡下了，才会停止扇动手中的蒲葵扇，手脚轻轻的给给他们塞好蚊帐，她总喜欢慢慢走到天井，抬头去看头顶的那片夜空。
夜空无论是皎月当空，还是星罗密布，瑞英一看都能看好久。
现在日子虽然苦，但好歹有瓦遮头，这个家这个男人对自己对两个孩子都很好。一个家只要是齐齐整整的，日子再苦咬咬牙是可以熬下去的。
生活总会教给人很多，为了继续活下去，为了活的有点盼头，人有时候，真的需要学会抱团取暖。
虽然心里只是暖和一点点，但总不至于在寒冬到来的时候，你牙齿哆嗦嘴里喊冷的时候身边还没人知道。
瑞英知道，她如果喊冷，睡在旁边那个男人会知道的，也会心疼的。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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