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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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哈，终于找到你了！”看着不远处那条白色的，不，显然已经很久没洗澡而变成了灰色的萨摩耶，我的心“砰砰砰”极速跳动起来，我开心地叫着，向它跑去。
“你可知道我们来来回回找了你多少回呀？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我一边跑着一边感激地想着。
可是，我的腿仿佛被绳子捆住了，怎么都迈不大步子。我只好死劲睁大眼睛，我要盯住它，我害怕它再次消失。然而，我的眼睛似乎也被点点胶水粘住了，任我如何努力都只能睁得一条缝，只够我朦朦胧胧看到它在前方，如一团灰色的球，极速地滚动着。
这是一条小区内的道路，一边贴边停着一长串的汽车。剩下的路面被三三两两散步的人占据着，这些人就像移动着的小山，动着动着，就隔断了我和它。
每逢这样的时候，我就急得像大鹅，伸长了脖子，企图绕过那些小山找到它。我真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它的身边，一把抱起它呀。
而当小山移开了的时候，我总是会依稀看到它正站在路边，是在回头望我吗？一如那日？
我拼命地睁大眼睛，想要看个究竟。可这胶水太强劲，我拼命地睁呀睁呀，终于睁开了，一片黑暗扑面而来——我又做梦了！
我怅然若失地盯着这无边的黑暗，这样的梦我做了多少回了啊？你到底在哪里呢？仿佛有一把钝钝的小刀刮着我的心，我再也无法入睡了。
“我又梦到它了。”早晨，我跑步回来，一边无精打采地脱着衣服，一边闷闷地对小依说。
小依一怔，端着碟子呆在了当地，“又梦到它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她像是在对我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一丝忧虑像一片灰色的云浮上湛蓝的天空，出现在她纯真白皙的脸上。
我不忍再看，赶紧移开视线。
“要不我们去买一只萨摩耶回来养？”小依的声音有些飘忽，我真怀疑我的耳朵出了毛病，这是小依说的？
“不，不行！我不能让你整天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中。”只呆了一下，我的话就脱口而出，坚定地。
小依轻轻走了过来，伸开双臂抱住了我的一只胳膊。她一边摇晃着，一边扬起了脸软软地央求着：“就这么办吧，我已经想了好久了，这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呀，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心安一些呢。”
她一脸热切的祈求令我恍惚了，而柔柔的声音更像是阳光，把我的心像雪一样晒化了。但我还是不放心地追问着：“你真的可以？”
小依亮晶晶的眼神被乌云遮挡了一下，但瞬间又穿过云层闪亮起来，她咬了下嘴唇，使劲地点着头：“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边还笑了起来。
乖女孩，是怕我担心吧？我的心仿佛被一块粗糙的砂纸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我很喜欢狗狗，可是每次我在我们的未来里，规划上一条狗的时候，小依都有些发愣。这也太反常了，她是多么有爱心的女孩呀。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年夏天，小依大概4、5岁，随着妈妈走亲戚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惹着了那家的狗，那大狗竟然把小依扑倒在地。
虽然小依凄厉的哭喊迅速引来了大人救援，可裸露的小腿上、胳膊上还是留下了狗的爪痕。更严重的是，那几乎和她一样高的黑狗像一块乌云扑在她身上的阴影，就像是梦魇围绕着她，总也挥不去。
婚后，已经出现过两次，小依哭喊着从噩梦中惊醒，因为那恶狗。现在她竟然铁了心要养狗，我的眼眶温热起来。
02
礼拜天一早，刚丢下饭碗，小依就催着我出发，她已经预约了宝贝它川宠物店。
初夏的早晨，阳光一点儿都没脾气，像是一位温婉的女子伸出了纤纤玉手，柔和地抚摸着大地。风轻轻拂过脸颊，留下一片凉爽，我惬意地笑起来。
扭头撇了一眼小依，只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就像是即将赶赴考场却还没有复习好的小学生。手凉凉的，手心里却又是湿漉漉的。我不由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她会心地对着我抿嘴一笑。
刚到宠物店门前，旁边的木头栅栏上忽然就冒出了两只柴犬，歪着脑袋看着我们，一边张着嘴巴蹦蹦跳跳，激动异常。小依吓得往后一缩，我赶紧伸臂揽住了她。
“我们还是不买了吧？”我看着她微微有些发白的脸提议。
“没事的，刚刚我只是没有思想准备，那么小的狗，不可怕。”小依笑着解释，用坚定的语气向我宣告她勇敢着呢。
然而，进入店内，小依又被吓了一跳。铺着花白色瓷砖的开阔大厅的四面墙上，竟然掏出了挨挨挤挤的无数个小隔间，而每一个小隔间里都住着或多或少两三只小宠物犬。好在数量虽然多，但都是小不点，小依很快恢复了镇定。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了，我们在店员的引导下，通过抚摸和狗狗建立了联系。当小依把手轻轻放到狗狗身上的时候，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柔，那是萌萌的狗狗和软软的毛发的功劳吧。
我们带了一只白色的、个性活泼的小萨摩耶回家，给它取名“寻寻”。希望它能帮我们找到那一只萨摩耶，不，估计是一群萨摩耶。当然，也希望它能帮我们找回内心的安宁。
我们给它准备了沙发、床、玩具、好吃的，总之吃喝拉撒娱乐一应俱全。同时还提前学习了养育萨摩耶的方法，像迎接贵宾一样迎接了它。
春回大地，春风柔柔地吹呀吹呀，吹开了漫天地间的繁花，连小草都被吹得嫩绿得逼你的眼。
我和小依带着寻寻在一大片草坪上“跑酷”，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那只灰色的萨摩耶闯入草地，它直接跑到了我的腿旁，用毛茸茸的后背缓缓地蹭着我的腿。
“哈哈哈，终于等到你！”我激动地蹲下身，一把揽过它，轻轻地抚摸着它的下巴。它笑起来，眼睛细成了一条缝。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我抬起头，蓝蓝的天空对我微笑着，我舒出了一口长气，只觉眼眶热热的。
小依和寻寻也兴奋地奔了过来，小依开心地抚摸着它的背，寻寻则把自己的小脑袋凑到到了它的头旁边，亲热地嗅着。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耳熟能详的歌词闯入我的脑海，我舒心地笑了，“小依，我们带它回家。”
我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抱它，可是它突然向前方窜去。
“站住，站住，跟我们回家。”我大急，一下子急醒了，又是南柯一梦！
“唉，你到底在哪里呢？”我无声叹息着，钝钝的小刀又开始刮我的心。
寻寻渐渐长大，越来越可爱。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天使呀，超治愈的！小依都被它带着渐渐走出了小时候的阴影，好久没有梦到小时候那恶狗了。
“站住，站住，别跑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呀。”小依焦急的尖叫声在我的耳边骤然响起，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迎接我的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小依，醒醒，醒醒，又梦到它了？”我轻轻摇晃着小依的膀子。
“啊？又是梦呀，我分明看到它就在前面的。”小依醒了过来，声音里盛满了遗憾，都溢出来了。她幽幽地说着：“要是一直不醒多好呀！”
那粗糙的砂纸又在我的心上摩擦起来：“是啊，要是一直不醒多好呀！”我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小依的话，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仿佛陷进了一个无底的洞。
虽然，我们带回了寻寻，在寻寻的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爱，可是我们的心还是无法像期待的那样安宁下来。还是会梦到那只脏脏的萨摩耶，它还是会用那种乞求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我们，直望得我们的心像被钝钝的小刀刮着一样。
可是，萨摩耶，你到底在哪里呢？
03
我们忍不住趁着休息日，又开始了新一轮地毯式地寻找。沿着那一次它带我们走的路，一直向前延伸延伸，向旁边扩展扩展，甚至朝着反方向拉长拉长。
然而，尽管我们像寻宝人把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直累得筋疲力尽，它还是杳无踪迹。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纵然算，又如何？我们只想找到你、帮助你啊！
可是，找不到！我们只能默默祈祷着它遇上真正的好心人、被照顾得周全。
不由自主地，我们把歉疚都化作了爱撒向寻寻。然而，那只萨摩耶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在我们的梦中，向我们频频回首张望。
“唉，我们当时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狠心呢？”这是我和小依共同的悔恨。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一个下午，我们说笑着刚进小区，一只脏兮兮的萨摩耶突然从旁边窜到了我们的面前，吓得小依“哦”得惊叫着向后退去。
“没事的，有我呢。”我一边安慰着小依，一边握紧了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那萨摩耶毛发好长，乱乱的，像一堆乱草，还有的地方都粘成一绺一绺的了。身上的灰尘把白色的毛染成了灰色，瘦骨嶙峋的，显然是一只流浪狗。微笑天使竟然沦落成这个样子，我心中浮起一丝不忍。
它在我们面前不紧不慢地跑着，过了一会儿，它竟然停了下来，回头望，此刻我们离它有七、八步远的距离。意外的是它竟然不跑了，站在路边远远地望着我们。
我们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走，离它三、四步远的时候，它又在前面跑了起来。
不一会儿，距离拉开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它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然后又站在路边看着我们。等我们走得近了，它又开始跑。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我们不禁注意起它来。“难道它是想跟我们回家？”我疑惑着说。
小依却提出了异议：“不应该吧，若想跟我们回家，它应该跟在我们后面跑呀。”
“是啊，那它是什么意思呢？”我被小依一语点醒了。
“难道它是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所以在前面引路？”小依猜测者。
“有道理！那我们躲起来看看它的反应吧。”我一边说一边拉着小依躲到了路边一排溜停放着的汽车的里侧。
过了三、四分钟，没有动静。我们刚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它在哪儿。没想到它愕然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毫不掩饰地望着我们。那久未修剪的毛发恣意地生长着，都耷拉在它的眼睛上了。可是它那祈求的眼神还是透过这毛发缝隙，顽强地射到了我们的心里，射得我们不得不红着脸走了出来。
它继续在前面跑起来，我们继续跟着它。如此重复着跑一跑、等一等，它一直引领着我们向前走。
“它要带我们去哪儿呢？不会是私生了一窝萨摩耶吧，那我们怎么办？也不知道它有没有病，也不知道它的孩子有没有问题。而且，我不喜欢狗。”小依有些担忧地嘟哝着。
我不禁也忧虑起来：“要不我们快跑几步，躲到那棵海桐后面，它不可能找到我们的。”我指着绿化带中离路边有点远的海桐说。那海桐枝叶繁茂，有大半人高，被修剪成大大的圆形，是一个天然的好掩体。
小依点了点头，我们飞快地跑过去躲了起来，屏住呼吸望向道路。
一会儿之后，它果然跑了回来，站在路上，扭着脏兮兮的头，四处张望着，就像走失了的孩子，焦急地寻找妈妈。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转过身来，又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张望了好一阵子，才拖着尾巴慢腾腾地走开了。
终于摆脱了它，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觉得轻松，心里反而像压了沉甸甸的石头，也像被钝钝的小刀刮着，我们沉默着向家走去。
后来，我们总是会梦到它。后来，我们竭尽了全力去寻找它，可是，再也找不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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