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店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废墟,两世草们也全都枯萎了。
鬼店被毁,朱颜被陈瑾笙杀死,而陈瑾笙,彻底变成了活偶,被花姑带走。
阿世看着这片废墟,眼底百感交集。所有的情绪,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世间再无朱颜,重口域的边缘,也再没有一座叫浮云的客栈。
正如它的名字,沦为一片荒芜。先前的六百年,如同过眼云烟。
阿灯坐在废墟上,托着腮,担忧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躺在一旁昏睡不醒的清啼。
吾衡擦拭着自己的剑刃,清啼枕着吾衡的腿,从鬼店坍塌时,他就一直睡着,气息平稳。
天边紫红色的晚霞洒下柔和的光,笼罩在阿世的身上。
“真温暖阿。”阿世满足的用手指接着明亮的光,他仍是病殃殃的苍白,不过眼底有了生气,他身体里黑暗的气团被朱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中取了出来。
阿灯犹豫的问道:“那团黑气,究竟是什么?又去哪里了?”
阿世沉下眸子,有些犹豫。
“阿灯姐姐,你可知道,清啼的身世?”阿世缓缓道,看着沉睡的清啼,他眼底还有忌惮。
阿灯疑惑的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与黑气有何关系。”
“我是两世草,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存在,黑暗相较于光明,对我更有吸引力。每个人心里都是阴影,但是只有真正的黑暗才能被我感知。”
“而我,第一次遇见清啼,他给我的,已经不是吸引,而是威胁。也就是说..”
阿灯紧皱起眉:“我就是说,清啼的身体里,有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
阿世点了点头:“奇怪的是,清啼身体里的黑暗,时有时无,感觉就像是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识支配他的身体。”
吾衡不由想到阿灯先前问他,一个身体里是否会存在两个灵魂?
阿世接着道:“黑暗,只会寄生在更深的黑暗里,但是当时在房间里,黑暗诅咒最终选择的,是清啼。”
“什么!”阿灯跳了起来:“清啼昏睡不醒的原因,是吞掉了你身体的诅咒,那清啼,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吾衡的声音冷淡的在空气中响起:“不,清啼体内的术力,反而变得更强了!”
阿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法子,驱逐清啼身体里的黑暗,或是...”吾衡凝了凝眼眸,沉声道:“或是..斩草除根。”
阿灯无言,无力的垂下手,许久:“眼下,我们都做不到。”
阿世打破空气中的沉默与压抑,微微一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阿世的身上发出乳白色的光芒。他的肉身发出耀眼的白光。
阿灯想要制止,被吾衡拦住,阿灯指着阿世,手指在颤抖:“他要祭献自己的灵魂!”
“他体内的黑暗被祛除,身上的纯净光明不是我们人族可以触碰的,此时靠近,会灼伤你!”
“可是他就要死了...”
“没关系的,阿灯姐姐。朱颜姐姐死去,我孤身一人,胆子小又六百年没有涉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新的日子,这样,反倒是是我最好的结局。”阿世苍白的面庞,眼底是柔和的笑意。
阿世总为了别人的执念苦苦支撑,没有怨言。他是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阿。
原本,他可以重新生活,像所有的孩子一般,吹散蒲公英,去摸鱼。
“阿灯姐姐,你是个好人,这是阿世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阿世重新变成了一株三层花叶的两世草,不是两世草的浅紫色,而是同体乳白。缓缓的进入了清啼的身体,与清啼合二为一。
清啼翻了个身,在梦中似乎梦到了阿灯,一只浅金色的灵蝶从他的梦中成型。
而现实中,那只金色的蝴蝶落在吾衡的剑柄上,又辗转到了阿灯的手指上。
在她的指尖停留。
“吾衡,你看,清啼的折灵,和我的,很像。”
阿世,谢谢。
阿灯望着那个飞走的金色灵蝶,由衷的感谢。
...
如同龙吟一般的哨声响起。
一青一白两匹龙驹从天边飞来。
云海之上,阿灯回头,恍若大梦一场。
宿命,真的是逃不过吗?阿灯迷茫。
她不相信。
朱颜与陈瑾笙的爱情,最终狼狈收场。
她看向一旁青牙上,闭目养神的吾衡。
她的爱情呢?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感慨,如此经历,竟让她多愁善感起来了。收敛了情绪,她可是要做女侠的人,婆婆妈妈可不是她的性子。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阿灯问
现在他们显然不能再将清啼托付给别人,所以计划改变了。
“雾都,劫渡寺。”
阿灯眼前一亮,她迫不及待见到白深了。
夜晚在上古之屿赶路,显然不太明智。
阿灯不知什么时候趴在白牙背上睡着了,清啼也靠着白牙,没有醒过的迹象。
阿灯醒来时,吾衡给她生了火,却没见他人。既然生了火,相必周围还算安全。
阿灯命白牙照顾好清啼,自己出去寻他。也不知走了多久,都没有发现吾衡的身影。
今夜的月亮看起来有些古怪。阿灯想着,听到不远处传来巨石破碎的声音。
阿灯赶忙寻着声音过去。
是一个大洞,洞旁还有一只死去的妖兽。死状似乎是被剑生生劈成了两半。
“吾衡?”阿灯提着自己的红玉黄泉灯,试探性的问道。
洞府里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巨石都被外力击碎,一个人影,背对着阿灯,狠狠地用拳头敲击着巨石。
“吾衡?”阿灯又问道。
人影迟疑了一下,便迅速的缩到更深的巨石里,像是在躲避她,
阿灯疑惑,又走进了几步。
“别过来。”吾衡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与他平时的声音差别很大,他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
“怎么回事?吾衡,你怎么了?”阿灯不敢在上前,她听着吾衡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先回去。”吾衡用自己的最后一点理智,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
“求你,快走。”
吾衡的声音更加痛苦了,他咬紧牙齿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这么狰狞。
阿灯后退了一步,不太放心的嘱咐道:“我在洞口守着,如果有需要就喊我。”
阿灯走到洞府外,坐在小石台上,如坐针毡,她不知坐了多久,洞府里的碎石声响小了很多。
喘息声也弱了许多。
阿灯重新进去到洞府里,头顶巨大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
她的双手被他有力的双手按着,无法挣扎,这张熟悉的容颜,赫然就是吾衡。
只是他原本的黑瞳,此刻变成了尊贵的金,金色的瞳孔上布着神秘的花纹,给吾衡增添了一抹妖异的美感。
他的眸中满是痛苦,手中的乌青剑也被石头磨的看起来迟钝了许多。
他喘着粗气,痛苦的手紧紧的握住阿灯的手腕。
阿灯吃痛皱眉,疼的龇牙咧嘴:“疼。”
吾衡似乎脱了力,身子一软,压在了阿灯的身上。
“吾衡,你怎么样?”阿灯将吾衡拖到还算完整的一块石板上。
即使昏迷,吾衡的面上还挂着疲惫和痛苦,眉头皱起。
“痛...”吾衡额角因为疼痛冒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委屈的像个孩子:“好痛...”
阿灯手忙脚乱的给吾衡擦去脸上的汗。
“什么痛?哪里痛?”阿灯放柔声音。
“眼睛..”
阿灯从来没见过吾衡如此孩子的一面。
是那双金瞳的缘故?
手忙脚乱的照顾着吾衡,直到他精疲力尽的睡去。
阿灯也困意袭来,睡着了。
醒来时,吾衡已经醒了,初阳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慵懒的倚着背后的石壁,衣领凌乱的微敞,与他平时的一丝不苟的沉稳的英俊有些不同。
他察觉到了醒过来的阿灯,半迷着眼睛懒懒的抬起眸光:“早。”
阿灯狠狠的锤了他一下:“昨天晚上你吓死我了!”
吾衡默默地忍受着阿灯惊恐的小脾气,轻轻勾起唇角,眼底含笑:“谢谢。”
吾衡轻声道。
阿灯气不起来了,消了气就只能故作生气的架着胳膊,气嘟嘟的鼓起香腮:“清啼醒了看不见他阿娘会哭鼻子,走吧。”
吾衡心里一暖,她没有询问他为什么。
“我的眼睛,会在月亏的时候变成金色。”
“哦。”
“这么不好奇?”
“你的眼睛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白的又怎么样,你还是你,其他的,我又不在乎。”
吾衡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肢。
阿灯笑嘻嘻的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反身环住他:“昨天辛苦啦。”
吾衡的眸子闪烁着微光
“阿灯..”
“嗯?”
他声音含笑:“我在想,如果你下次这样抱别的男人,我会砍掉他的手的。”
“真凶!”
“阿灯,我可以喜欢你吗?”
吾衡的声音无比认真
阿灯笑嘻嘻的抬头:“同样的问句,我也想问你。”
相视一笑,吾衡在阿灯额间,烙下一个吻:“我很喜欢眼里有我的你。”
“以后你若是给别的女人说情话,我就割掉她的耳朵!”
这次换吾衡笑,靠着阿灯的耳边:“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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